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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月十七日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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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3章
      他将沈亭文鬼鬼祟祟溜到他衣服下摆的手摘出去,打断他的装腔作势:“后一句是什么?”
      “什么?”
      “如果爱,请干净地爱……”
      沈亭文立刻哑火。
      “你是有过目不忘的本事吗?”好半晌,沈亭文小声嘟囔一句,像是不作真的抱怨,“感觉你什么都知道。”
      沈亭文坐起来,又靠回花涧身边。他说话声音很轻,有些像悄悄话,如果再往前凑一些,呼吸恐怕能扫到花涧耳垂。花涧掐着纸页边缘,感觉心脏上攒了一团热意,沉沉地坠着,不知道要往哪里烧。
      他小心用指腹覆住书页上的指甲痕迹,说:“我不知道。”
      “嗯?”
      “《神曲》各版本差距很大,”花涧偏过头,看着沈亭文,“没有原本,又有很多散失,再加上译者语言习惯不同——不过这是绝大部分作品的通病。你感兴趣的话,我可以给你念几句。”
      花涧的眼睛很漂亮,很特别,不笑的时候很显锋利,甚至也是因为它,才中和掉脸上一大部分柔和。在平时,这双眼睛中透出的眸光是疏离的。但沈亭文细看时,又总是能透过表面冰封一样的冷漠,在更深处看到一种不变不惊的沉静和包容。
      而花涧此刻看着他的目光与平时还不甚相同,眼尾很微小地弯下去一点,难以说出具体感觉,只知道很喜欢。
      沈亭文把他揽进怀里。
      房间隔音做得好,关上窗便是一方寂静。屋里只开了床头灯,于是显得更加寂静私密。花涧合上书,想了想,轻声开口:
      “……它在我面前不肯离去,
      甚至想把我的去路阻拦,
      我多次扭转身躯,想走回头路。”
      “这时正是早晨的开始,
      太阳正与众星辰冉冉升起,
      从神灵的爱最初推动这些美丽的东西运转时起,
      这群星就与太阳寸步不离。”
      花涧语速很慢,音调又低,萦绕在沈亭文耳边。那些光怪陆离在他声音里活过来,变成流水缓慢漫过河滩时带起的粼粼波光,随着晚风此起彼消,缤纷而安详。
      他不看沈亭文,也不看书,眸光淡淡垂下来,修长的手指压在书封上。时间咬在他唇齿间,被词句丈量。沈亭文满眼却只有他,看松散的发丝,看开合的唇瓣,向啜饮着一杯时光沉淀的酒,意味无尽。
      一段诗到结尾,花涧又偏过头来,一看沈亭文盯着他的脸,就知道他又在发呆。他闷笑一声,说不好无奈还是纵容,将书放到床头柜上,顺手拍灭了灯。
      一半床铺瞬间暗下去,沈亭文意外:“要睡了?”
      “十点五十,”花涧说,“该睡了。”
      “已经这么晚了?”沈亭文讶然,总算想起了花涧的作息习惯。前两天折腾太过,睡的时候早就超了时间,沈亭文心觉愧疚,说句晚安,也按下开关。
      整个房间瞬间陷入黑暗,他摩挲着把枕头拉近些,又摸摸空调被,找到边缘钻进去,然后隔着轻薄的睡衣捞到了人。
      花涧体温略低,沈亭文嗅着,又想起来一点什么,在他后颈轻轻叼起一小块皮肤,用牙尖磨着。在花涧暴起揍人之前,委委屈屈开口:“不行,我睡不着。”
      “去隔壁玩。”花涧说。
      “我不玩,”沈亭文又亲了亲那块可能已经被咬红的皮肤,轻声辩解,“我念的至少是情话,你敷衍我。”
      花涧想把他扔出去。
      “念两句吧,”沈亭文不依不饶,“不然我今晚真要失眠了。”
      花涧狠狠叹口气,他翻过身,扣住沈亭文的手。刚刚还不肯安分的人就像突然被揪住后颈皮的猫,一下子安静下来。黑暗中,两个人几乎呼吸相闻。
      “……我还是念《神曲》了。”花涧说。
      沈亭文应声。
      花涧便隔着黑暗看到了他的轮廓。
      沈亭文捉住他抬起的手,轻轻放到了自己脸颊上。
      “……她对我说:‘在不幸中回忆幸福的时光,
      没有比这更大的痛苦了;
      这一点你的老师一定知道。
      假使你一定要知道
      我们爱情的最初的根源,
      我就要像一边流泪一边诉说的人那样追述……’”
      花涧闭上眼睛,声音逐渐轻下去。沈亭文给他掖好被角,手指轻拂过鬓边发丝。
      他睡着了,呼吸平稳,安安静静。
      “另一个那样地哭泣,我竟因怜悯而昏晕,
      似乎我将濒于死亡;
      我倒下,如同一个尸首倒下一样。”
      第 29 章
      老太太的情况一直在稳定转好,虽然还没恢复到可以出院的程度。沈亭文隔一天去探望一次,上午出门晚上出来。他心情还不错,回来路上还会额外给花涧带一份糖炒栗子,边搭手做晚饭边闲聊。
      他说,花涧就听着,偶尔应一声,陆陆续续拼凑出一点过往。
      沈亭文的妈妈叫沈燕,结婚生子很早。夫妻两把沈亭匀带到一岁,就出去打拼生意了。沈亭文出生那阵更忙,几个月扔回去给老太太,除了每个月固定打进银行卡的钱,其他事情全部不闻不问。
      “到我初中,他们把我借读到市里,喊老太太跟过来做饭,”沈亭文在流水下洗着菜,“要不怎么说距离产生美呢,有了他们,老太太骂我的次数都直线下降。只可惜,少一个紧箍咒,又来一座五行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