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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幸存者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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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6章
      周默抱起双臂,「丧尸人类确实没有传染性了。但城市里的流浪动物百分之九十以上都是无症状携带者。h病毒能感染实验鼠,自然也能感染它们。」
      「只要注意不被它们的唾液碰到伤口就行——你们两个怎么了?」
      完蛋了。
      我和安安对视一眼。
      这下真的要完蛋了。
      7
      7月。
      鄂市的冰雪已经完全消融。
      春天历经长途跋涉,终于后知后觉地降临在这座北方小城。
      加班加点工作了两个月之后,抑制剂也终于通过了三期试验。
      接下来就差确定感染者的具体服药方式。
      传统的口服法和注射法都不现实。
      目前票数最多的是直升机播撒和人工降雨这类外服式疗法。
      少量多次。
      起效慢、疗程长。
      但却是最适合的选择。
      毕竟从某种角度来说,这些感染者都在靠着h病毒续命。
      试验成功后,汪教授大手一挥放了我们三天的假。
      「真狠啊。这哪是研究室,明明是黑砖窑。」
      孙宁顶着鸡窝似的泡面头,将贴身衣物一股脑塞进包里。
      最后的这几周,他几乎是住在研究室里了。
      「我先溜了,小何姐。」他冲我挥挥手。
      大家陆陆续续地离开。
      很快,研究室内一个人也不剩。
      我从抽屉里翻出画板,走出小白楼。
      今天是周六。
      大街上人流如织。
      我四处张望着,想要找到一个合适的「写生」地点。
      却在猝不及防间撞上一个宽阔的后背。
      看着面前高高瘦瘦的背影,我不由得愣神片刻。
      「对不起、对不起,你没事吧?」
      对方立即道歉。
      「没关系。」
      我轻轻摇头。
      果然是认错了。
      也对……
      那个家伙怎么可能出现在这里呢……
      也不知道他们两个现在怎么样了……
      许成没有反应过来kk和猫哥的身份,自然也就没有提醒他们要注意安全。
      两小只当时虽流落在外,但总归是要回家的。
      现在只能寄希望于陈林的医学素养了。
      在一处长凳上坐下来。
      我铺开画纸。
      一边涂涂抹抹,一边回忆着这一年多来发生的事情。
      学业失利,再加上研究所一系列的变故让我患上了严重的抑郁症。
      我曾服用过一段时间的阿米替林。
      也找过心理医生进行疏导治疗。
      但是效果甚微,催眠也没有成功。
      去年十月初,我下定决心去做了mect1。
      这场手术让我忘记了很多事情。
      忘记了安安曾是我的主治医师。
      忘记了自己的服药史。
      也忘记了博士最后一年发生的一切。
      只是迷迷糊糊地记得之前状态不佳。
      也就是从这开始,埋藏在潜意识里的不安开始让我频繁做梦,也让我时刻保持着危机感。
      我常常问自己:一切是如何演变成现在这副样子的?
      我们又该怪罪于谁呢?
      师兄,一个热情似火的匈牙利人。
      他告诉我们自己的名字寓意着「骑士之王」。
      他热爱这片土地,时常说z国就是自己的第二故乡。
      根据后来的调查,他最后一次消费是在封城当天。
      在宿舍楼下买了两根烤肠和一瓶可乐后就下落不明。
      至今生死未卜。
      也许当初的「逃逸事件」他必须要承担相应的责任。
      但是我们真的要将整个世界的覆灭怪罪在他身上吗?
      怪罪在这个毛手毛脚、瞻不了前顾不了后的笨蛋身上吗?
      这个最有可能成为「罪魁祸首」的家伙大概率已经变成了丧尸,还指望着我们来救他。
      在跟着军队一路北上的时间里,我们互相猜忌着。
      究其原因,是我们潜意识地相信会有一个「始作俑者」。
      会有一个人来承担所有的过错和罪责。
      然而直到最后我们才发现,这个人竟根本不存在。
      我们甚至没有一个可以用来怨恨和宣泄悲愤的具体的人。
      没有谣言和隐瞒。
      有关疫情发生地的爆料——完全正确。
      有关医院外科的爆料——完全正确。
      有关停水和封城的提醒——完全正确。
      有关工作人员冲突的辟谣——完全正确。
      从时间上来说,这时还远没有到发病期。
      他们真的只是由于感染后的暴躁而大打出手。
      群众的混乱也皆是身不由己。
      那些和防疫人员拉拉扯扯的居民。
      那些不服从命令私自外出的居民。
      甚至是那伙砸门讨水的居民。
      病毒逐渐入侵中枢神经的过程,也是人逐渐丧失自我约束的过程。
      其造成的种种动荡不该由他们买单。
      政府的措施同样无可挑剔。
      利落封城,严格管控。
      在对传播机制一无所知的情况下,几乎做到了能做的极限。
      就算以现在的眼光来看,很多决定都非常正确。
      更不要说可歌可泣的「单向救援」和足以载入史册的「牺牲式驻留」。
      除去开头那个不可控的失误之外,每个人都在拼尽全力试图力挽狂澜。
      但最终还是失败了。
      不可更正。
      无法逆转。
      所有人的努力加在一起还抵消不了一个小小的错误。
      这听上去荒谬又可怕。
      因为……我们无法要求自己不犯错误啊。
      可能是一次实验动物的逃逸。
      可能是失手打翻的一管试剂。
      可能是误删的一份文件。
      也可能是一个小小的计算失误。
      在师兄离开实验台的短短一分钟里,第一块多米诺骨牌已然倒下。
      但在当时,没人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人类社会已经在冗长时间里积累起了无数的错误。
      而我们至今无法预判哪个会是致命的,而哪个不是。
      比起一次精准的核打击、比起炮火连天的战争、比起反社会人格的蓄意报复……这无疑要可怕得多。
      因为所有的打击、战争与报复都是精心策划与反复权衡的结果。
      一切因人类而起的纷争,必然也会终止于人类自己手中。
      所以从这个角度来说,就算看上去再动荡的局面实则都不曾彻底失控过。
      但是,我们如何能要求自己不犯错呢?
      1:mect是无抽搐电休克治疗,也叫改良电休克治疗,常用于重度抑郁症的治疗,在治疗后可以短暂地抹去记忆。对大多数患者来说,记忆问题通常会在治疗结束后的几个月内得到改善和恢复。
      第13节 归来
      1
      一个用力,铅笔笔尖在画纸上折断。
      我叹了口气。打开背包准备换一支新的。
      忽然听到有人在喊我的名字。
      「小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