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可能是最近几天慕名而来打卡的人太多, 南门沿途的灯管被弄坏了。
公园方面也一直没修缮的打算，现在这地方一片漆黑，夜里几乎无人走过。
夜凉风大，寒意悄无声息渗透进皮肤。
沈疑收拢大衣领口，稍稍加快脚步，往梁确所在的方向走去。
正好此时有朋友发来消息，回复完毕，再一抬头, 自己已经站进了无灯的南门长廊里。
往前没看见人影, 她还打开手电筒照了照, 还是没人。
她怀疑是梁确遛狗走远了，重新低下头给他发短信：
【我到啦，你在哪里呀？】
对方的回复很简短：
——【转身。】
沈疑：“？”
合着自己是睁眼瞎, 这么窄的路都能错过？
她不信邪地转身, 结果, 梁确的身影就在自己几步开外。
“……”还真是真眼瞎。
两人目光猝不及防地对上。
……
梁确没主动开口打招呼，牵着莫妮卡, 另一只手提着一袋在附近超市新买的狗零食, 沉默地注视着她。
浓郁的夜色给他那双琥珀色瞳孔添了几分晦暗，像山间化不开来的厚雾。
风从沈疑身后吹来, 飘起的长发切割视线，恰好遮住他冷淡的眉眼。
他不主动，当然得沈疑来主动：“晚上好呀！特别谢谢你最近对我的关照。本来说好我照顾你的, 但后面我又生病了，还忘记了你拆线的日期……很不好意思。对了，之前说要送你围巾的，给你！”
她今天化了淡妆。藕粉色的眼影点缀在瓷白的皮肤上，抬眼时下眼睑有楚楚动人的下至，长睫根根分明清楚。
梁确的目光落在她眼睛偏下的地方。
鼻头跟着脸颊两侧扫过腮红，桃橘唇釉质地水润，有细小且不夸张的反光，引/诱人的视线在上面定格片刻。
“……”梁确看了她两秒钟，稍稍偏头，看向她身边随风摇曳的藤蔓叶。
光影零碎。一墙之隔的公园外面车水马龙，这里像与世隔绝。
“我也不知道你喜欢什么款式的，就把这个送给你吧。”沈疑递盒子的时候，又不自觉开始心跳加速。
周围安静得太过分了，长廊里简直是个天然打造的说悄悄话的场所。
两人都不说话时，脚边能听见噼里啪啦的月光落地声。
沈疑强迫自己忘记之前在楼梯间的乌龙。
不出意外，梁确应该是面无表情地说声谢谢，再面无表情地接过围巾，最后面无表情地离开。
就跟游戏里给主角检查任务的npc一样。
这样也好，自己就不用知道、当他看见那条狗里狗气，有点像恶作剧的围巾后是个什么神情了。
反正，至少不会当面批评自己，或者拒收。
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正偷摸松了一口气，梁确倒是毫不含糊，宛如看出她的心事：“好啊，我看一下。”
沈疑：“？”
啊？
我去。
还真要验货？？？
不是，有哪个正常人会当人家面像大爷一样打开礼物盒的啊呜呜呜。
不满意不会拒收趴？
简直是怕什么来什么。
：)
原本以为把盒子给他就万事大吉了，没想到他的要求比想象中高。
——早知道还不如买一条无功无过的bbr。
她不敢脑补梁确看见萨摩耶围巾时的样子，强颜欢笑，在身边的长椅上抽出盒子，再打开。
“我真的不确定你会不会喜欢，但我看下面的评价还不错。而且这个造型也很有意思，长得跟你家莫妮卡很像。”她边说边抖开围巾，因恐惧而瑟瑟发抖，“冬天戴还特别保暖……”
夜月下，手中过分可爱的奶白色萨摩耶小狗明显和男人周身冷冽的气质格格不入，割裂感无比鲜明。
以至于让沈疑越来越心虚。
树洞说的真的是实话吗？？？
梁确真的会喜欢这种小儿科的东西？？？
这……自己看了都不太喜欢。
“……”
半分钟后，她又发现了一件事。
梁确的视线并没有随围巾的上下展开而抖动。
——也就是说，他并没有在看那条围巾。
他在看什么？
“？”她不明所以，试探性地再度对上他的目光。
但是后者挪走目光的速度比想象中的还要快，叫她扑了个空。
沈疑又开始没话找话，生怕被他看清围巾的样子，强打精神，笑曰：“我来的时候还刷到一个冬季围巾的网红系法，我觉得那个系法也很适合你，回去发给你看下？”
说完才想起来梁确不喜欢随便加人微信，顿感自己又说错话了：“我忘了，短信是不是发不了视频啊，哈哈……”
“是吗？”
梁确终于直视上她的眼睛，他眸中的纹路像她脑子里砰砰乱炸开的烟花。
静谧的夜随着一句不算响亮的问句，疯狂浸染出旖旎。
攀附在四周的藤蔓像泡进了湿漉漉的春水里，颜色更深更重。
梁确低下头，轻轻在她耳边说：
“那你帮我系一下。”
“……”
——那帮我系一下。
沈疑眨眼的频率更快了点。
系什么？鞋带吗？
哦，是一条围巾。
帮他系围巾。
：)
不知从何时开始，梁确的神色变得柔和起来，眼底久而不化的冰山氤氲出暖意。
像是在用眼神告诉她：
——如果你觉得可以，那就帮我一下。
——如果你觉得不行，也是没关系的。
没有丝毫的强迫和压抑，只有几分询问，几分试探，还有几分小心翼翼。
沈疑不觉想起以前自己的某个教练，在评价梁确的棋风时，说他对弈时从不浪费时间下试探招，所到之处刀刀见血，斩车夺帅，志在必得。
只有双方平等时才需要试探，神话亲自下场降维打击，是不需要这些东西的。
“……”她的视线不受控地向下，脑袋也跟着低下，看见梁确那只拎着满满一大袋狗零食的手。
他另一只手牵着莫妮卡。
所以，梁确现在也并没有空着的手，去系这条围巾。
汗水从掌心沁出来，差点把崭新的围巾弄脏。
沈疑懵懵懂懂地点了下头：“可以……的吧？”
她从来没有帮人系过围巾，此刻大脑一片空白。
已经无暇去想送围巾的初衷是什么，又或者该如何处理接下来和树洞的关系。
此时此刻，她只想顺从梁确的意思。
假装把全部注意力放在围巾上，把两头扯得一头长一头短。
梁确低头看着她，眸瞳随着她手中的每一次动作，都有细腻的碎光折射出来。
冬天的公园里光秃秃的，没有一点花香。
沈疑只能闻到缠在他发梢指尖上的很淡的香水味。
这香跟烈酒不一样，不会令人一尝即醉。却循循善诱，无孔不入。
待人反应过来，已经被迷得无可救药，彻底晕头转向。
第一次和男人离得这么近，心脏简直快要跳出胸膛。
“我应该不会弄疼你吧？”沈疑唯一不怀疑的就是自己得罪领导的功底。
一边自嘲，一边抬眸，撞进他的眸光深处。
两只手牵住柔软的围巾，轻轻放到他的脖子上。长的一端需要绕上一圈。
在这过程中，她不得不走近了他一小步。
他的鼻息就在耳边。察觉到时，整个人都似带了点酥软。
她只得悄悄加重了手上捏住围巾的力气。
指骨接触到他的头发。
经了熨烫，仍然又软又滑。
围巾将他蓬松的长发尽数笼住。沈疑犹豫了下，再一次靠近一步，伸手把他的头发轻轻整理出来。
“……”
戴个围巾而已，她的指腹都有些碰到他的后颈，对向来一丝不紊的他或许是一种逾矩。
但梁确也没说什么，像是默认了。
唯独喉结有轻微地滚动，被裹在上面的奶白色围巾遮掩得很好，一丝破绽也无。
就那么呼吸交融了许久。
他沉默着，任由沈疑动作。
在沈疑再一次上前时，甚至错开了她的视线，只牢牢盯住地上缠绕的两道身影。
黑夜使所有事物变得模糊。
单凭那些模模糊糊的影子，分不清他们是在系围巾，还是在拥抱。
或者在亲吻。
“……”
片刻之后。
沈疑白皙的手从毛绒绒的面料中抽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