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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逆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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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8章
      叶灼若有所思。
      “可我修炼不喜有他人在旁。”
      他这样说,离渊理解了。
      人族古籍上他也曾读到,有些人卧榻之侧不喜他人酣睡。
      那倒是很好说。
      几息之后,叶灼身边已经没有他人了。
      因为他人已经变作他龙。
      ——仿佛有混沌洪荒之气扑面而来,一条鳞爪峥嵘,威风凛冽的墨龙就那样盘踞在白玉雕梁之上,那双与人族截然不同的暗金竖瞳静静盯着他。
      仿佛在问,这样如何。
      ……算了,就当个摆设也好。
      叶灼干脆闭眼,开始调息。
      走过几个周天,灵力运转圆融无碍,可以复盘悟剑了。
      可他觉得那条龙的神念弥漫在殿中,实在太过鲜明恣肆。
      古时有凡间王朝以龙为天子,认为此生灵秉行霸道,当为君王。
      有时候叶灼是会觉得,离渊确实是条好龙。
      有时候又觉得龙族血脉本性,确实也在这条龙一举一动中。
      想到这里顿时不悦,把龙离渊的神念拽下来悟剑。
      山中无日月,此番领悟,又是数天过去。
      结束的那刻离渊变回人形和他说话。
      离渊:“我此番收获许多,你如何?”
      叶灼颔首。
      离渊剑法剑意与他截然相反。正因此,比剑之后能有许多新鲜感悟。与他人论剑,皆不能做到如此地步。
      何况还能精粹灵力,提升根骨。
      现在他看离渊颇有些眉清目秀。
      他看离渊,离渊也一样看他。
      其实两人不论是修为根骨还是剑道领悟,此时都在飞涨之时。若再继续,还会提升。
      渡劫慢些也无妨,经此一番,根基更为宽广扎实,渡劫后自然又是另一番天地。
      实话说,现在两人中若是死了一个,对另一方来说不算了结,而是损失。
      更何况实力如此僵持,怎能死得了人。
      离渊:“叶灼,你我做个约定如何?”
      “你说。”
      “眼下情形既然已是如此,你我又实在难分胜负,不若先各取所需,专心修炼,如何?”
      叶灼抬眼:“多久?”
      离渊想了想。
      “一年,怎样?”离渊看着他的眼睛。
      一年,想来能从这人身上得到的修行感悟,也都拿到了。
      “往后一年间,论剑也好斗法也好,不再强求胜负,你我各凭本事借助彼此修炼,一年后再见分晓。”
      叶灼却没说好,也没说不好。
      “我想看你的剑。”他说。
      离渊解剑递他。
      叶灼手抚剑身。
      这剑沉如玄水。
      骨色皓白,冰冷温润。其间似有悲意。
      与他的逆鳞剑,其实有诸多相似之处。
      “你说过,这是先辈遗赠。想来你这位先辈,也是墨龙。”
      “是。”离渊答。
      隐渊墨龙血脉零落,只有一系,凡是墨龙皆为血亲。
      叶灼闭目,体会此剑:“这是心前骨。”
      “不错。”离渊说,“你怎么看出的?”
      叶灼:“我手中有心口鳞,自然认得心前骨。”
      “你……!”
      却见叶灼淡淡睁眼。
      剔透指尖触着的,正是“勿相思”三字剑名。
      叶灼直视他:“既是先辈遗赠,这三字自然也是先辈告诫,你有无照做?”
      “自然,”离渊道,“先辈告诫,不曾忘记。同样的话,在龙祖面前我亦说过。”
      叶灼轻道:“好。”
      “你何故忽然问此事?”离渊说,“一年之约如何?”
      “你都这样说了,我自然答应。”叶灼说,“那若是到时候分了胜负却未分生死,又要如何?”
      离渊抱臂:“按你们人间的规矩,你输了自然要任我处置。我若输了,你来说。”
      叶灼认真想了想。
      觉得龙离渊防人之心虽然有所增长,但似乎又没长进很多。
      “倒也不难,”叶灼欣然道,“听闻你龙界珍宝之多,万界首屈一指。到时你列个册子,让我挑一两件即可。”
      离渊:“……你这人还真是雁过拔毛,死性不改。”
      “分明是你这龙要我自己来说。”
      离渊看见这人眼中那点微微的笑,隐约觉得有哪里不对,但又觉得一切合乎规范,顺理成章。叶灼要的东西甚至出乎意料的简单,龙界珍宝,说穿了其实有一半都算他私产,这和什么都不要又有何区别。
      “那就一言为定。”离渊道。
      叶灼道:“好,一言为定。”
      说着拔剑,目光炯炯看着离渊:“龙离渊,再来比过。”
      ——离渊自然乐意奉陪。
      千里苍山再度雷惊电闪,地动山摇。
      而日月依旧轮转不息,如同川流。
      转眼间秋霜已谢,冰雪封山。
      纷飞大雪中,苍山上下已是一片素白,唯有幽草崖上还有些许绿意。
      两个小道童坐在崖边,感受着苍山地脉的微微震颤。
      “二宫主和离渊哥这次又要打多久?这是第几架了?”
      “……数不清了,反正就算这次打完,过十来天又要开始打了。”
      “修仙真可怕啊……”
      “说什么呢?”背后传来微生弦的带笑声音。
      两个小道童乖巧道:“道长。”
      微生弦走到他们中间,放眼看这漫天风雪中茫茫群山,闭眼感受了一下天地间的摇动。
      “真是不管我等死活啊,真怕他们哪天杀掉个把人仙,烂摊子给我收拾。还好睡在地底下的那位只有阿姜才能摇醒,否则如此不年不节,若是把人打醒了,如何收场?”微生弦摇头。
      忽然话锋一转,又问两个小道童:“教你们两个的望气术,练得怎么样了?”
      “啊?……哦,这……那……”
      微生弦给他们一人头上来了一下。
      “就前面,”他指着群山之间风起云涌的中心,还有那风雪中难以辨清的二人身影,“就那里,给我看。”
      两个小道童努力看了。
      一个说:“红红黑黑的,看不清楚。”
      另一个说:“看了觉得好害怕。”
      “真是一个比一个不可教。”微生弦叹息。
      “也罢,本道长今天心情好,给你们开次天眼,要你们长长见识。”
      说罢伸手,在两个小道童眼上各抹一下。
      “好了,看吧。”
      小道童睁眼看前方,蓦然睁大了双眼:“哇……”
      但见那群山风雪之间,一朵恍若接连天地的红莲如烈火般迤逦蔓延,张扬夺目,似乎连视野都能灼伤。
      虽是如此浓烈之色,然而其中萧杀寒意,使人透骨生寒。
      而那红莲周身,盘踞一条能吞吐日月般墨色真龙,威势可冲霄汉,似潜似跃,鳞爪俱张,龙首正对那红莲之心,像是围合绞杀,又像盘旋据守。
      如此场景,让人见了陡然被震慑,一时失声。
      终于小道童中的一个发出声来:“……那……那莲花是什么?”
      “这还不明显?”微生弦没好气说,“你们最喜欢的叶二宫主气运化相呗。”
      “那、那龙不会是……”
      “哦,”微生弦说,“那不就是你们也最喜欢的离渊哥么。”
      “可是离渊哥不是说他是寒潭里的蛟精么?”小道童眨着眼睛磕磕巴巴,“可是、可是这个怎么长着角哇……”
      微生弦无言。
      “他跟姓叶的学坏了。”最后,微生弦说。
      “咦,旁边好像还有东西。”小道童指了指东方,那里隐隐绰绰还有个影子,可是淡极了,看不清楚。
      “像个大鸟。”
      “那是玄鸟。”微生弦说,“几丝人间王朝气运,和你们关系不大。”
      “喔,”小道童说,“那那个小小的像蝎子的就是风四宫主了。”
      看来看去,终于,小道童中的一个发现了什么:“那道长你呢?”
      “道长,你不会显都显不出来吧?”
      微生弦俯下身来,一边搂住一个小道童肩膀,语重心长:“修仙呢……资质如何,并不重要。”
      “重要的是,目光,要放得长远——你们说对不对?”
      两个小道童懵懵懂懂随着他的话语望更远处看,终于俱都睁大了眼睛。
      ——只见那极远处、极远处的天地之间,升起一方极为恢弘,却又极为虚幻的黑白棋盘,棋盘上黑白混沌此起彼伏,恍若天地初辟,尚未彻底分出阴阳。
      那东西极为宽广,从中央向四面平缓流淌垂下,最后牢牢扣住千里苍山。
      使那红莲烈焰,真龙吐息,丝毫未向外逸散而去。
      “道长……你你你你……你好大啊……”
      “我怎么养了你们这两个东西?”微生弦不解。
      终于被问:“道长,你这是在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