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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朕与将军解战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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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朕与将军解战袍 第161节
      “yi……”
      在殷祝发出最后倒计时的声音,并强硬地要控制着他按下扳机时,尹英终于崩溃了,拼命后退,哭喊道:“一!我选一!”
      殷祝松开了手。
      他看着这个被自己逼到绝境的孩子,内心五味杂陈。
      尹英的哭泣声回荡在空荡殿内,神智昏聩之际,他听到父皇对他说:“抱歉。”
      “是因为……宗、宗策吗?”尹英哽咽着,心中盈满了不甘,“父皇,我才是您的亲生儿子啊!为什么,为什么您不在意我,却要处处为了一个外姓人着想?甚至甘愿把皇位和天下都交给他!”
      “朕不会把皇位交给他,”殷祝说,“但前面这个问题,如果你一定要一个解释,那它的答案就在朕要你去寻的仙药里。”
      他闭上双眼,咳嗽了两声,呼吸声渐轻。
      “你走吧,朕乏了。”
      尹英一动不动地瘫在地上。
      不知过去了多久,他的双腿已经跪麻了。
      可他还是不甘心……怎么能甘心!?
      他的视线紧盯着那架掉落在地的神机,指尖动了动,几乎就要摸上那手柄。
      挣扎许久,最终,尹英还是颓然垂下了手臂。
      “儿臣儿臣,既是儿,也是臣,”他站起身来,麻木的身躯摇晃了一下,惨笑道,“父皇不爱我,我却不能不遵循孝道,满足父皇的心愿。”
      他咬着牙,躬身道:
      “臣尹英……拜别陛下。”
      尹英的背影消失在了晦暗的天色下。
      亢奋褪去,殷祝着实累得不轻。他躺在床上缓了半天,才疲懒道:“都蹲在上面半天了,你不累吗?”
      一声轻响。
      宗策从梁上轻巧跃下。
      殷祝睁开眼,看到他手中还死死捏着一枚石子,有一角都已经在重压下化为了齑粉。
      “陛下,您何至于如此?”宗策说,“就算太子继位,臣大可以挂冠离去,明哲保身。”
      殷祝:“这话你自己说了信吗?”
      尹家人的疑心病和小心眼究竟有多严重,没人比他干爹更明白了。
      宗策没有说话。
      殷祝又笑了一下:“你也别太小瞧他了。尹英没对朕动手,还表现出一副被背叛后伤心欲绝的模样,你当真以为,是因为他说的什么父子亲情,君臣之纲?”
      他呼出一口气,望着头顶的幔帐,眼神平淡无波,“是因为朕在隔壁提前埋伏了刀斧手,而且在领他过来的路上,还特意叫他看见了。”
      正如唐颂所说的那样,一个人若是能平定乱世,坐稳帝王之位,那他的心肯定是石头做的。
      殷祝不会把筹码寄托在尹英对自己的感情上。
      因为这场豪赌输了的代价,是他干爹的性命。
      尹英不是傻子,他是流淌着尹昇血脉的尹家人,因而他很清楚,其实殷祝从一开始就没给自己除了一以外的选项——于他来说,要么出海,要么死。
      他最后的那一番表演,究竟是真情流露,还是变相的示弱求全,殷祝已经分不清,也不想区分了。
      或许他还想着在半路上搞事情,但殷祝早就让应涣做好了安排,等到唐颂和太子的党羽发现不对时,船队早就已经离开大夏数百里外了。
      为了今天这一出戏,殷祝足足谋划了近一年。
      算上建造船队的时间,那便更长了。
      他了解尹英,如果按照唐颂的性格,他一定会为尹英设计一条最为激进之路,搞不好就是刺杀他干爹什么的,风险虽大,却也是唯一能破局之法。
      但尹英不到万不得已,绝不会这么做的。
      尹家人,都惜命。
      宗策怔怔地望着躺在榻上,几乎没有力气再开口的殷祝。
      明明他早已病入膏肓,甚至在今日前一直昏迷不醒,却提前将棋局下到了百步之后,一环扣一环,步步算计,甚至不惜将自己作为赌注……
      千言万语堵在喉咙里,临到头,宗策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陛下,”他跪在榻边,握紧殷祝的手,贴在自己还残存着些许冷汗的额头上,“陛下……”
      别离开我。
      求您。
      可这句话,他始终说不出口。
      殷祝睁开眼睛,费力地偏过头去,用食指蹭了蹭他干爹微微颤抖的薄唇,露出一抹浅淡的笑容。
      “朕晚上想喝鱼汤了。”他说。
      “要你亲手煮的。”
      第123章
      兴和八年的第一个夜晚,皇城风雪大作。
      唐颂在傍晚时,听人来报太子不见人影,眼前一黑,险些当场晕厥过去。
      被家人急忙救醒后,他来不及喘口气,立刻带人亲自前往太子府探查,却发现,偌大府邸人去楼空,连太子妃平日最爱抱着逗弄的猫儿都不见了踪影。
      随后,宫中传来了陛下从昏迷中清醒,急召重臣入宫的消息。
      他也包括在名单内。
      唐颂还能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吗?
      他木然穿戴好官服,迎着漫天大雪,和神情各异的同僚们一同踏上了宫道。
      夜色下,高耸的宫墙呈现出干涸的冷红。
      大雪下得很密,像是扯破了的棉絮,铺天盖地地落下。
      不知是谁先加快了脚步,所有人都开始朝前奔跑。
      唯有唐颂不愿,也没有这个力气再跑了。
      风雪之中,他一身朱红官袍,蹒跚行走在人群中,望着一道又一道身影超过自己,那双布满血丝的苍老眼眸,忽然怔怔滚落下一行泪来。
      就连他自己也不知道,这滴泪究竟是为谁而流。
      失神间,唐颂脚下一滑,眼看着要踉跄跌倒,斜地里却伸出一只手,扶住了他。
      唐颂慢慢扭头望去,发现是苏成德。
      苏成德低声道:“雪天路滑,唐阁老年纪大了,腿脚不便,陛下叫奴才来接您。”
      唐颂直勾勾地看着他,颤声道:“陛下叫你来接老臣?”
      “是。”
      唐颂:“那一位,当真是……撑不过今晚了吗?”
      苏成德没有回答,只是哑着嗓子说:“屋里暖和,唐阁老,快进屋去吧,陛下还在等着您呢。”
      唐颂后知后觉地回过神来。
      他喃喃道:“是、是,不能让陛下久等了……”
      但当唐颂进屋时,偌大的寝殿里已经跪了满满当当的人。
      相比起外面的冰天雪地,这里暖和得有些过分了。
      只是绕过屏风的几步路,唐颂的额头就渗出了汗水。
      挡在前面的大臣们给他让出了一条路来,他一步一步走到殷祝所在的榻边,也颤颤巍巍地跪了下来。
      “陛下,”他说,“老臣来见您了。”
      殷祝低低咳嗽了两声,正在给他扎针的归仁眉头紧皱,刚想说话,就被他摇头阻止了。
      他在宗策的搀扶下靠坐在床头,但并未开口,只是抬了抬手指,示意了一下站在床边的小太监。
      那小太监清清嗓子,上前一步,朗声对众臣道:“太子殿下孝心纯善,午后进宫面圣,见陛下病重卧床,自愿请辞太子之位,携家小出海西行,为陛下寻觅仙药。”
      “临出发前,殿下血书明志,望陛下另立太子。他愧对两位老师的教导,因此即使寻得仙药,回归大夏,此生也绝不再入驻东宫。”
      说罢,他朝着跪在地上的大臣们展开手中绢书。
      明晃晃的烛光中,尹英的落款赫然在木,暗红的血字清楚明白。
      其中含义,让众人不约而同地倒吸一口凉气——
      这……真的假的!?
      若是真的,那太子岂不相当于拱手把皇位让给了旁系,连带着朝堂上支持太子的那群激进朝臣也要跟着倒霉?
      若是假的……
      那、那这一招,不就是当初唐颂拿来对付宗策的吗?
      跪在最前方、汇聚所有人目光中心的唐颂,却至始至终没有抬头,更是一言不发。
      倒是底下的一名太子亲信忍不住了,他怒道:“此事太子为何此前从未跟我等提起过?陛下,臣怀疑这封血书,怕不是有人伪造,只为故意撺掇太子之位,窃取我大夏根基吧!”
      他说这话时,视线一直死死瞪着边上的宗策,看那模样,简直恨不得生啖其肉。
      但宗策根本没分给他半分眼神,只是安静地望着殷祝,顺便帮殷祝掖了掖被角,仿佛屋里其他人都是空气一般。
      如此蔑视,更是气得那人怒发冲冠,猛地从地上站起身。
      “陛下众臣面前,成何体统!”副官怒道,“还不快跪下!”
      那人咬着牙,刚要扭头反驳,余光却注意到幔帐阴影中,陛下那双平静深邃的眼眸,顿时心中一咯噔,再顾不上争辩,乖乖跪下告罪了。
      但他仍坚称,那封血书肯定是假的。
      殷祝缓声道:“唐颂,你来看。”
      身为帝师,唐颂是所有人心目中最坚定的太子支持者,此前更是用相同的方法试图拉宗策下马,因此,就算是那位公开质疑宗策的大臣,也没有提出反对意见。
      小太监将血书碰到唐颂面前,唐颂双手接过,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说:“是殿下的字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