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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笼中燕出逃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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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4章
      此处四面都是山,四处都是林子,燕枝又是一只小燕儿,随便一挥翅膀,就又飞走了。
      不如再跟上去,看看燕枝住在什么地方,把他堵在屋子里。
      没错,就是这样的。
      他有自己的打算,有自己的计划。
      他绝不是因为……
      绝不是因为那个楚鱼在场,才不敢追上去找燕枝。
      萧篡收敛了周身气势,拽紧身上斗篷,继续行走在树影里。
      正当此时,驴车上的燕枝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回过头,朝身后张望。
      “怎么了?”楚鱼问。
      燕枝抱着莲花灯,迟疑道:“我总觉得背后凉飕飕的。”
      “谁让你大晚上的不睡觉,跑到外面来吹风?”楚鱼无奈,“你肯定是有点儿着凉了,快回去,给你煮一碗姜汤喝。”
      “唔……”燕枝将信将疑地收回目光,抬起手,捂了捂自己的心口。
      心口里的小心脏,还是跳得厉害。
      他总觉得,自己不是着凉,而是……
      害怕。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害怕,也不知道自己在害怕什么。
      只是忽然有点儿……
      燕枝抬起头,望着天上一轮满月,长长地呼出一口气。
      车轮行过街道,一路朝甜水巷驶去。
      片刻之前,燕枝垂落的衣摆拂过青石街道。
      片刻之后,萧篡循着气味,走过同样的地方。
      *
      镇子不大,很快就到了巷子口。
      燕枝和楚鱼跳下车,把驴车赶进狭窄的巷口,然后和往常一样,把蒸笼搬进去,把车卸了,最后把小毛驴牵回棚子里,给它添上满满的草料。
      小毛驴一边吃,燕枝一边摸摸它的脑袋。
      “花生糕,今日辛苦你啦。晚上好好休息,明日我推车去市集上卖糕,就不用你拉车了。”
      楚鱼把车子停好:“你清醒一点,它是驴,你是人。”
      “就算是驴,也要休息啊!”燕枝理直气壮,“不管,明日我自己推车。”
      “行吧,随你。”
      两个人各自忙碌着,时不时交谈一句。
      燕枝问:“城里的烟火好看吗?我在家里也看到了。”
      “好看。那烟火大得很,‘刺啦’一声,就跟在你头顶炸开一样,又大又亮。”楚鱼直起身子,揉了揉脖子,“就是得一直仰着头看,脖子有点酸。我有一回还觉着,烟火碎屑落在我头上了,差点把我头发烧起来。”
      “那你可以去城楼上看呀。”
      “城楼哪是能随随便便上去的?有官差守着呢。”
      “噢。”燕枝点点头。
      “今日的生意也好做,我才刚摆上,一眨眼就卖出去两块。”
      燕枝掰着手指头:“眨两次眼睛就卖出去四块,眨三次眼睛就卖出去六块……”
      “知道你会算数。”楚鱼拎起自己的钱袋子,胡乱摇了摇,“你听——”
      里面的铜钱碎银碰撞,发出叮叮当当的声响。
      燕枝惊讶得眼睛都睁圆了:“这么多!”
      “对啊。”楚鱼朝他使了个眼色,“快收拾好,等会儿我们来数钱。”
      “好!”
      马上就要数钱,两个人都按捺不住澎湃的心情,干活干得更卖力了。
      不多时,他们便把所有东西都收拾好,楚鱼又熬了一锅浓浓的姜汤。
      燕枝端着姜汤,楚鱼捂着装钱的口袋,钻进屋子里,点起蜡烛。
      叮叮当当——噼里啪啦——
      楚鱼提着口袋,小心翼翼地把口袋里的钱全部倒出来。
      燕枝趴在案上,双手环抱,生怕铜板从他们眼前蹦出去。
      “哇——”
      两个人再也顾不上喝姜汤。
      楚鱼把小山似的银钱推到一边,拿出树枝,开始数数。
      燕枝从小榻垫着的褥子底下,拿出串铜板的麻绳,准备串钱,又拿出账本,准备记账。
      两个人都有模有样的,仿佛对这些钱司空见惯,眼底却是藏不住的欣喜。
      “一、二、三……”
      “今日是元月十五,上元节。”
      楚鱼拿着树枝,每数一枚铜板,就拨开一枚。
      他数了十个,燕枝就把十个串在一起,系成一串。
      十、二十、三十……
      燕枝眉眼弯弯:“好多钱啊!”
      楚鱼极力维持冷静:“早知道就多做点了。”
      屋子里烛光昏黄,暖意融融。
      屋子外,却又是另一番景象。
      夜深人静,寒风刮过。
      萧篡披着斗篷,从巷子拐角走出来。
      燕枝和那个楚鱼进了这条巷子里,就没再出来过。
      看来他们两个是住在这里了。
      燕枝这阵子,就住在这种地方?
      他白日里才查过这个石雁镇,翻过这个镇子的户籍册子,分明没有在那一沓屋舍契书上,见到有燕枝的名字。
      所以……
      燕枝没有买房子?他真和那个楚鱼住在一起?
      那他们现在在做什么?!
      想到这里,萧篡再也按捺不住,大步上前。
      今夜人人都去城里看烟火,巷子里没什么人,就算有人,此时也早睡了。
      小院木门虚掩着,烛光幽微,从窗纸上照出来。
      萧篡脚步一顿,停在木门前,抬手推开门扇。
      窗纸之上,真真切切地映着两个人影。
      燕枝与楚鱼面对面坐着,似乎……是在数钱。
      是了,做生意回来是要数钱分钱。
      那就好,数钱就好。
      没做别的就好。
      萧篡这才松了口气,原本打算跨过门槛的脚,也收了回去。
      他可以容许燕枝在外面一些朋友,也可以容许燕枝和好友之间的好感度高一些。
      他甚至可以容许燕枝与好友相处片刻,毕竟他连谢仪和魏老大都忍下来了。
      但他不能容忍燕枝喜欢上别人!
      萧篡再次隐入黑暗之中,一时之间,竟踟蹰不定起来。
      理智告诉他,燕枝和楚鱼一定是好友。
      倘若他们真的喜欢对方,怎么可能还要数钱分钱?
      倘若他们真的在一块儿住,怎么可能楚鱼家的门还开着?
      倘若他们真的已经结为夫夫,怎么可能楚鱼喊燕枝,喊的是燕枝的名字?
      对,他们是好友,只是好友。
      若是他现在进去,出现在燕枝面前,把楚鱼打一顿,燕枝一定会害怕,会难过。
      就像他打谢仪的时候一样。
      他与燕枝之间,本就有着小小的裂痕。
      他最好不要把这道裂痕越弄越大,他最好先平复一下心绪,再去见燕枝。
      是该这样。
      萧篡终于收回脚,站在阴影里,定定地看着窗扇。
      他就在这里等着。
      等燕枝出来,等楚鱼离开。
      他只要见燕枝。
      *
      一刻钟后。
      燕枝把所有铜板串起来,挂在一起,大声宣布。
      “一共是二百六十八个铜板。”
      “还有碎银呢。”
      “嗯。”燕枝放下铜板,双手交叠,放在案上,认真看着楚鱼数钱。
      “一钱、二钱……”
      燕枝忽然说:“这块碎银好大,你遇到大主顾啦?”
      “没有。”楚鱼道,“遇到一个有点儿奇怪的客人。”
      “谁呀?”
      “我怎么知道他是谁?”楚鱼无奈,“看着像是哪个达官贵人,微服出巡来了。”
      “你怎么知道?”
      “看气势就知道了。那个人凶得很,看着跟杀过人似的。”
      “是吗?”燕枝目光一凝,似乎想到了什么,“这个人……他长得怎么样?”
      “我没敢仔细看,怕他杀了我。”楚鱼缩了缩脖子,“不过长得挺高的。”
      “多高?”
      “比你……”楚鱼看了看他,“高一个头吧。”
      燕枝睁圆眼睛,下意识要站起来,手里的铜钱也掉在案上。
      直到这时,楚鱼才反应过来:“你该不会是觉得……”
      燕枝小声道:“那个人就比我高一个头……”
      “可他不是皇帝吗?你觉得,他可能放下朝政不管,来找你吗?”
      “不可能……”
      理智告诉燕枝,这不可能。
      陛下最看重朝政,更何况天下初定,正是忙碌的时候。
      陛下至多派几个人搜查,绝不可能亲自来南边找他。
      可陛下确实也下了诏书,立他为后,昭告天下。
      虽然很不愿意承认,但燕枝还是觉得,陛下确实很聪明,头脑很好用。
      要是陛下亲自来找他,只怕他……
      燕枝跳下小榻,连鞋都顾不上穿,就跑了出去。
      “诶!燕枝!”
      楚鱼连忙也追了出去。
      燕枝赤着脚,站在院子里,环顾四周。
      那股熟悉的威压又来了。
      一瞬间,阴云蔽月,黑压压地盖了下来,几乎压得他喘不过气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