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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玉门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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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2章
      帝王寝殿,重兵把守。更何况他昨夜还与沈清让同榻而眠,绝无可能被人调包。唯一的解释……
      “在下沈清让。”少年将军警惕地回答,眉头微蹙。
      “十七岁的沈清让?”时岁眼中闪过一丝精光。
      见对方点头确认,时岁突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有意思。”他浑不在意仍掐在自己脖颈上的手,反而凑得更近,几乎鼻尖相贴,“但你应该是……”
      温热的呼吸喷洒在沈清让脸上。
      “二十三岁的沈清让才对。”
      沈清让的眉头拧得能绞死一只苍蝇。
      却见时岁慢条斯理地掰开他钳制的手指,赤足踏过织金地毯,从妆台取来一面铜镜。
      “自己看。”
      沈清让狐疑接过。镜面中映出一张熟悉又陌生的脸。确实是自己的眉眼,却褪去了少年锐气,轮廓愈发深邃。更糟糕的是……镜中的自己,颈侧布满了暧昧红痕。
      时岁斜倚床柱,折扇展开轻摇:“如何?信了么?”
      沈清让指节发白地扣住铜镜边缘。
      “那你……”
      “时岁。”扇面掩住半张脸,只露出一双含笑的眼,“时间的时,年岁的岁。”顿了顿,“你如今是大虞新帝,我是摄政王兼……”扇骨轻敲肩头,“皇后娘娘。”
      沈清让的眉峰几乎要刺破天际。
      且不论这副年长六岁的躯体是真是假。
      且不论自己何时成了断袖。
      且不论这摄政王是忠是奸。
      便单论一个……
      “沈家祖训,宁可死节,不事二主。我怎可能登基称帝?”
      可满室龙纹不会说谎,身下这张九爪金龙的床榻更做不得假。
      时岁长叹一声。
      他怎么忘了,十七岁的沈清让,正是最固执的时候。那个宁愿战死沙场也不肯违背祖训的少年将军,怎么会相信未来的自己竟会坐上龙椅?
      “啧。”
      时岁赤足踩在地毯上来回踱步,扇骨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敲额头。
      这要他怎么解释?
      难道要说:是他以命相逼,才让沈清让不得不黄袍加身?
      殿外突然传来三声轻叩,内侍恭敬的声音隔着门扉传来:“陛下,该上早朝了。”
      时岁脚步一顿:“陛下身子不适——”他扬声道,目光却紧锁着床榻上神色变幻的沈清让,“今日休朝。”
      “胡闹!朝堂大事岂能儿戏!”
      沈清让猛地起身,话音未落却见时岁微微眯起眼:“陛下这是在凶我?”
      明明与眼前人素不相识,沈清让心头却蓦地一紧,像是被什么无形之物攥住了心脏。
      “呵。”
      时岁忽地轻笑,眼睫垂下:“是了。这个时候的你,连我的名字都不屑问。”
      沈清让恍惚间竟觉得,若这人真是什么精怪,此刻定该有条蓬松的狐狸尾巴,正失落地垂在身后。
      荒唐!
      他猛地掐灭这个荒谬的念头,喉结滚动:“我……不是这个意思。”
      话一出口,连自己都怔住了。十七年沙场征战的沈小将军,何曾向谁低过头?可这句道歉却说得无比自然,仿佛早已在唇齿间辗转了千百回。
      沈清让话音方落,殿内陷入一片寂静。
      时岁抬眸看他,眼底闪过一丝诧异,随即又化作几分玩味。他缓步走近,折扇轻挑起沈清让的下颌:“陛下这道歉,倒是说得顺口。”
      沈清让呼吸微滞。
      太近了。
      近到能闻到他身上若有若无的白芷香。
      “你……”
      “我如何?”时岁轻笑,指尖若有似无地擦过他的喉结,“陛下现在信了么?”
      沈清让猛地后退,后背抵上墙壁。他强自镇定,沉声道:“即便我真是二十三岁的沈清让,也不代表我会接受眼下的局面。”
      “哦?”时岁饶有兴致地挑眉,“那陛下待如何?”
      “我要见白袍军旧部。”沈清让目光锐利,“若我真成了皇帝,他们定在京城。”
      时岁闻言,忽然笑出了声:“陛下这是要验明正身?”
      “嗯。”沈清让绷紧下颌,目光不自觉地掠过时岁颈侧的红痕,“若你真是我……”他喉结滚动,生硬地挤出那个称谓,“夫人。那他们必定知晓。”
      “成。”
      时岁转身走向衣柜,抬手拉开柜门:“过来穿件衣裳。”
      沈清让赤足踩过柔软的地毯,却在看清衣柜内容的瞬间僵在原地。
      里面整整齐齐挂着数十套衣裳,每一件常服旁都配着同色系的锦衣。月白的配月白,黛青的配黛青,连暗纹都成双成对,活像……
      “夫妻装?”沈清让脱口而出。
      时岁歪头,无辜地眨了眨眼:“怎么了陛下?这都是您特地命绣娘裁的,非要日日与臣穿一样的。”
      沈清让瞳孔地震。
      二十三岁的自己竟如此……黏人?
      折扇后,时岁悄悄勾起唇角。
      天知道这些衣裳都是他当年软磨硬泡才让沈清让就范的。不过现在嘛……
      他打量着少年帝王通红的耳尖,扇面掩住得逞的笑意。
      失忆的狼崽子,逗起来可真有意思。
      沈清让盯着那满柜的“夫妻装”,眉头越皱越紧。
      这当真是未来的自己会做的事?
      他抬眸,正对上时岁似笑非笑的眼睛。那人折扇半掩,只露出一双含笑的眸子,眼尾微微上挑,像只狡黠的狐狸。
      “陛下不信?”时岁轻笑,随手取出一件月白色的龙纹常服,在沈清让身前比了比,“要不要试试?”
      沈清让下意识后退半步,耳根发烫:“不必。”
      时岁也不勉强,慢条斯理地将衣裳挂回去,指尖状似无意地掠过一件玄色猎装:“这件是陛下最喜欢的,去年秋猎时,非要拉着臣穿一样的。”
      他顿了顿,意味深长地看了沈清让一眼:“结果被朝臣们笑话了整整三日。”
      沈清让:“……”
      未来的自己,竟如此荒唐?
      他抿唇,目光扫过衣柜深处,忽然瞥见一抹红色。
      “这是……”
      时岁顺着他的视线看去,眼底闪过一丝异样,随即又恢复如常:“大婚时的礼服。”他轻笑,“陛下当时可是亲自盯着绣娘改了十几次呢。”
      沈清让喉结滚动,心脏莫名跳得有些快。
      “就没有……别的正常衣裳?”他偏过头去。
      时岁微微眯起眼,折扇在掌心敲出危险的节奏。
      沈清让的目光仍落在那件大红婚服上。
      时岁却已转身,从另一侧取出一套玄色常服,袖口绣着红莲暗纹。
      “陛下若嫌弃那些,穿这件也行。”他随手将衣裳抛给沈清让,唇角噙着笑,“反正……”
      话音未落,沈清让接住衣裳的刹那,一块玉佩从衣襟里滑落,“当啷”一声砸在地上。
      两人同时低头。
      血色瞬间从时岁脸上褪去。
      那是沈家主母玉!
      沈清让下意识弯腰去捡,却被时岁抢先一步。那人迅速将玉佩拢入袖中,连退数步:“陛下,这是臣的。”
      “还给我。”沈清让逼近,“那是沈家的东西。”
      时岁攥紧袖中的玉佩,指节发白:“这是沈清让大婚当日亲手赠予我的,凭什么给你。”
      可他比谁都清楚,袖中这块不过是精心仿制的赝品。真正的玉佩,此刻正静静躺在他们的枕下。那是二十三岁的沈清让,在大婚当日亲手赠予他的。
      而这赝品……
      时岁喉结滚动。
      他特意将它藏在衣柜深处,就是怕被那人发现。却不曾想会有今日。
      沈清让的眼神渐渐冷了下来。
      他听懂了时岁的弦外之音。对方口中的“沈清让”,不是此刻站在这里的自己。
      而是那个……
      真正与他拜过天地的,二十三岁的沈清让。
      第65章
      沈清让盯着时岁紧攥的衣袖:“沈家主母玉, 历来只传沈家嫡妻。你既说是我亲手所赠,那便拿出来,让我看看。”
      时岁指尖微紧,袖中的赝品触感冰凉。他面上不显, 反而轻笑一声:“陛下这是不信我?”
      “不是不信。”沈清让又逼近一步, “只是好奇, 未来的我, 为何会将沈家至宝……”
      目光如实质般扫过时岁凸起的喉结。
      “赠予一个男子。”
      大虞虽不禁男风,但世家传承之物, 向来只传子媳。
      时岁指尖微颤,却仍强撑着镇定:“人是会变的,陛下。就像你,如今不也成了大虞的帝王?”
      沈清让彻底在时岁面前站定:“那你告诉我——”
      他猛地扣住对方的手腕:“为何这块玉的纹路, 与我记忆中的不同?”
      时岁瞳孔骤缩。
      他发现了?
      沈清让冷笑一声, 另一只手直接探向时岁的袖中:“赝品就是赝品,再像也真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