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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囚春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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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囚春山 第20节
      二皇子素来以礼贤下士闻名朝野,柳太医还是头回见他如此狰狞噬人的可怖神色,不由地惊住了。
      “殿下,”身畔,有人波澜不惊起声,“京中贵胄今日皆列席琅园,莫失了皇家威仪。”
      “用你教我什么叫皇——”
      二皇子阴鹜起身,怒火发作前,就触及了谢清晏凉淡如霜雪的眼。
      而谢清晏身后。
      屏风旁,男宾客席的京中勋贵子弟此刻都望着他这儿,面露惊色。
      “……琰之兄长教训的是,”谢聪改换脸色,“只是若连柳太医都无法解毒,恐怕京中再无人能救婉儿了!”
      谢聪额头见汗,心念急转。
      若婉儿死了,那谁来替他结谢清晏这桩亲——
      “未必。”谢清晏声轻,渺然如雾。
      “什么?”谢聪正要追问,身后响起声陌生而清泠的女声。
      “容我一试。”
      “——”
      满堂众人回身,望向雅榭入处。
      浅色襦裙的女子戴着帷帽,裹着白纱的左手提了只药箱,她缓步踏上雅榭外木阶,身影一点点清晰显现在众人眼底。
      低议声里,谢聪皱眉,眯眼打量来人:“何人藏头露尾?”
      “一介医女,不敢污殿下尊目。”
      进到堂中的戚白商匆匆行了拜礼,隔着白纱,她担忧地望向屏风后,“民女得奉良师,对解毒之事有所涉猎,恳请殿下容我救治婉儿。”
      “荒唐!”
      跪地的柳太医丢了颜面,正无处发泄,闻言冷嫌睨来,“女子懂什么行医治病?我通读医书亦不得法,你一个女医还敢妄言!殿下,绝不可容她胡作非为,再害了戚姑娘性命!”
      谢聪隔着白纱审度:“附近医者都寻来了,多试一次也无妨。只是姑娘藏头露尾,确难叫人取信……”
      二皇子停顿,回身看向谢清晏:“琰之兄长,她是入你府院,莫非,你认识?”
      “……”
      众人目光围拱上来。
      谢清晏处之淡然。闻言,他漆眸瞥过戚白商帷帽下的雪白围纱。
      停了数息,“不识。”
      “——”
      缠着白纱的左手蓦地握紧,死死捏住了药箱。
      戚白商咬唇睖向了谢清晏。
      明明对方看不见她眼神,却是瞬息后,那人便像有所察觉般侧眸望来。
      隔着轻纱相持下。
      两人间空气犹如凝滞。
      终还是几息后,谢清晏温声垂眸,似是轻言自语:“柳太医,婉儿之毒,拖下去可伤性命?”
      “……!”
      戚白商眼眸一颤。
      今日控局之人明了。
      请她入瓮者,就在眼前。
      她死死盯着谢清晏:“只要我摘下帷帽,你就容我救治?”
      谢清晏蓦地抬眸,眼底隐澜。
      他辨不清听她颤声作问那一刻,心绪为何如此不宁。
      谢聪自以为戚白商是问他的,皱眉答:“本宫一言九鼎,请医者自明。婉儿身畔,不能容身份不明之人入内。”
      戚白商却未语,隔着围纱一动不动地睖着谢清晏。
      刹那后。
      谢清晏眼底终于掠起点兴意:“听殿下的。”
      “…好。”
      戚白商放下药箱,裹着白纱的左手抬起,绕指一勾,拉开了脖颈下的帷帽系绳。
      而此刻,宋氏疑惑不定的神色,终于在望见帷帽女子左手上裹着的白纱时,骇然惊醒。
      是戚白商!
      “不行!”
      宋氏慌忙起身,不慎踩着裙裾而狠狠向前扑倒,手却犹然伸向堂间女子。
      她愤怒又惊恐地阻拦:“不许摘——!”
      刷。
      雪白帷帽脱下,掀起青丝如瀑。
      那张冠绝上京的容颜这一次终于再无遮掩,曝露在了上京所有勋贵子弟眼中——
      姝妍绝艳,出尘若仙。
      满堂一瞬死寂无言。
      第12章 画皮 自投罗网。
      满堂死寂。
      屏风后,男宾客席响起了上京公子们讷然吞涎之声。就连站在最前的二皇子谢聪,都情不自禁朝女子迈出了一步去。
      而伏地的宋氏面容叫嫉恨与畏惧之意扭曲,她下意识地望向另一旁——
      唯有谢清晏自始岿然,若静水流深。
      在一众尽露惊艳垂涎的目光中,那人愈显清濯,连度量戚白商的眼神都是温润儒雅的,不带一丝冒犯之意。
      只是这样端方渊懿的神情,却比整座雅榭内所有觊觎与欲念加起来,都更叫戚白商有一种如刃在喉、寒栗难已的警惕。
      ——
      叫她自知在他眼底不过红粉骷髅,生死只他转念间。
      不能惹他多半分注意。
      一息虑定,帷帽脱手落地的同时,叫满堂鸦雀无声的医女已伏身行礼:
      “民女见过殿下,谢侯爷。”
      “……”
      谢清晏心底喟然一叹。
      听过两遍的清音再入耳,仍是那种微妙的,叫他神魂都似熨帖的愉意。
      果然是她——
      骊山医女,戚家大姑娘。
      若非招月楼再会之缘,连他与云侵月都险些叫她瞒了过去。
      只是……
      谢清晏轻扬了下眉尾。
      方才隔着薄纱与他对峙的眼神,仿佛只是他的错觉。在摘下帷帽的转瞬之后,医女便垂了颈低了眸,一眼望去只见着颈子莹白,眼尾沁红,如一抹羸弱花色。
      “如此,可否容民女为婉儿姑娘医治了?”医女声轻,急,又颤栗孱弱。
      像疾风里盈盈一盏绝色雪荷。
      “……”
      谢清晏眼底墨意慢慢洇开了。
      摘了面具,便披画皮。
      这般姿态于他还当真是再熟悉不过。
      “可,自然可。”
      二皇子谢聪终于从失态里回神,他连忙咳嗽了声,盖去哑音,亲切无拘地弯腰亲自去扶地上的医女,“医者请起。”
      先谢聪一步,戚白商叩首谢恩,恰错过了他来握的手:“谢殿下。”
      语毕,她提起药箱,起身便走向屏风。
      “不——不行!”狼狈匍匐的宋氏在婢女回神后手忙脚乱的搀扶里,又惊又怒地起身,“殿下,万万不可让她救治婉儿啊!”
      谢聪终于想起了被他遗忘的姨母,皱眉回身:“方才姨母便阻拦医女脱帽,如今又是为何,难道您与这位医女认识?”
      宋氏一僵,下意识地回头,对上了与她侧对而立的戚白商。
      柔弱医女抬眸,眼底清泠如冰。
      宋氏心头猛地一颤:“她是我……”
      话声未出,她就望见了谢聪的眼神。
      他正望着医女薄而匀停的细腰背影,眼底贪婪的欲念快叫他亲切慈和的假象碎裂,下一息察觉她目光后,又忙转回。
      “姨母?”催促的语气近乎威势的迫切。
      宋氏狠狠咬了下舌尖,硬生生停住了自己的话音——
      不、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