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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金缕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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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金缕衣 第93节
      沈鸢精疲力竭,她强撑着睁开双眼,艰难爬到门边。
      “开门、开门。”
      气若游丝,沈鸢声音轻轻,含糊不清。
      嗓子哑得无可救药,眼睛干涸,连一点泪水也挤不出来。
      “开门,我求你们了,快开门。”
      敲在木门上的力道不大,连一点动静也没有。
      四面杳无声息,静悄无人低语。
      沈鸢痛不欲生,掌心一下又一下拍打在木门上,可惜还是无人理会。
      天一点点亮了。
      转眼半日过去,屋中再无半点声音传出。
      崔武躬身去请示谢清鹤。
      谢清鹤扬眉,指间的青玉扳指转了又转,一言不发。
      崔武心惊胆战:“殿下,沈二姑娘在里面待了快半天了,若是……”
      谢清鹤眼皮轻轻动了一动。
      日光跃动,正好落在他腕骨上的红痣。
      谢清鹤眼中凝落成霜,轻哂:“半日而已。”
      崔武还想再说,谢清鹤黑眸淡漠在他脸上越过。
      崔武身子躬得越发低了,再不敢多言。
      云影横窗,晴空如洗。
      谢清鹤又一次让人开门时,角落中的沈鸢几乎没了声音。
      听见耳边似有若无的脚步声,沈鸢差点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她艰难朝后退去,目光往上抬,却见谢清鹤立在自己身前。
      沈鸢似乎听见谢清鹤说了句什么,可惜她没听清。
      耳边嗡嗡作响,窗外的雨似乎又大了些,吵得沈鸢听不见谢清鹤的声音。
      她喃喃张动双唇,一双杏眸一点亮光也没有,只有无尽的晦暗萧瑟。
      “我、没有、错。”
      沈鸢艰苦吐出四个字,她声音压得极低,谢清鹤只有俯身垂首时,才能听见沈鸢说的是什么。
      那双漆黑瞳仁中透着阴郁森寒,他冷笑一声,甩袖离去。
      谢清鹤来的时间间隔也越来越长了。
      开始是三个时辰,后来是四个、五个。
      最后一次见到沈鸢,是在第三日的黄昏。
      落日熔金,群鸟归林。
      沈鸢一点点僵着身子,往外缓慢挪去。
      还没爬到门口,木门嘎吱一声被人推开。
      谢清鹤颀长身影立在门前,长身玉立。
      沈鸢脸上披散着长发,她手上没有一处完好的肉,都是她自己啃出来,坑坑洼洼,血痕道道。
      “水,水。”
      沈鸢双唇张了张,她嗓子一点声音也发不出。
      谢清鹤偏了偏脑袋,黑眸慢悠悠在沈鸢脸上掠过。
      沈鸢无力再往前,一只手抓住谢清鹤的长袍。
      说是抓,其实沈鸢一点力气也没有。
      谢清鹤那角长袍甚至连一点褶皱也没有。
      好像只要他随意抬抬脚,就能轻松将沈鸢甩开。
      漆黑眸子低敛,谢清鹤手指在沈鸢脸上轻柔抚过。
      那里干干净净,一点泪水也没有。
      “你知道我想问什么。”
      谢清鹤温声,唇角扬起一点笑。
      半是胁迫半是利诱。
      “沈鸢,不要让我失望。”
      三日两夜,沈鸢孤身在这个空荡荡的屋子待了将近三十五个时辰,滴水未沾。
      嗓子哑得冒烟,沈鸢身子虚弱无力,甚至连睁眼对她而言都是无比困难的事。
      像是牙牙学语,沈鸢一字一字。
      终于说出了谢清鹤想听的那一句话。
      “我……错了。”
      她不该忤逆谢清鹤,不该同他作对。
      谢清鹤静静望着地上的沈鸢,那双灰蒙蒙的眼睛无神空洞。
      “什么错了,错在当初救了我?”
      沈鸢轻轻摇头,她其实什么力气也使不上,只是左右晃动了下脑袋。
      沈鸢又一次开口。
      “我错了。”
      光影西斜,淌落在沈鸢身上的光影一点点退开。
      她终于喝到了三日来的第一口水,也终于从那间漆黑昏暗的屋子离开。
      第44章 故技重施
      秋霖脉脉,清寒透幕。
      汴京的秋总是多变的,今早还是艳阳天,这会又开始下起朦胧细雨。
      养心殿灯火通明,亮如白昼。
      一众宫人提着羊角宫灯,垂手侍立在廊檐下。
      寝殿杳无声息,静悄无人低语。
      嵌贝流光阁帘后,景泰蓝三足象鼻香炉吞云吐雾,香炉上嵌着三颗硕大莹润的红宝石,宝石映着满室的烛光,熠熠生辉。
      沈鸢双手环膝,躲在角落。
      满头青丝披落在肩上,许是知道自己回到汴京,所处的不再是明宜生前住过的房子,沈鸢没再害怕青丝,任由长发垂落。
      “又下雨了。”
      沈鸢小声嘀咕,一双眼皮颤巍巍抬起,无力又沮丧往窗外瞥了一眼。
      隔着窗子,依稀瞧见廊庑下坐更守夜的宫人。
      宫人轻手轻脚,半点动静也没有。
      可沈鸢还是觉得好吵。
      雨声吵闹,熙熙攘攘。
      雨水从廊下飘落,偶有雨丝飘落在丹墀上,汇成小小的一滩水。
      廊下悬着一盏象牙雕云鹤纹海棠式灯笼,灯笼随风摇曳,光影溅落在水上,似也荡起层层涟漪。
      沈鸢盯着那点烛光,恍惚记起自己当初被关的那三日,那时晃动在门前的影子也如此刻一样。
      “我错了,我错了……”
      沈鸢踉跄着朝后退去,酸枝木镂雕镶理石八角几上的联珠瓶哐当一声摔落在地,碎片四分五裂。
      宫人焦躁不安,匆忙推门入屋:“沈姑娘!”
      十来个人影晃晃荡荡,映着满地都是摇曳人影。
      沈鸢瞳孔骤紧,尖叫一声,抱着双耳蹲在碎瓷片中央。
      “我错了,我错了。”
      她一遍又一遍重复,瓷片散落在沈鸢脚边。
      宫人心惊胆战,有大胆者想要上前扶起沈鸢,不想却引来她更剧烈的反应。
      宫人唬了一跳,连连朝后退去,好言相劝。
      “沈姑娘,地上有碎瓷片,仔细扎到脚。”
      沈鸢恍若未觉,抱头不语。
      谢清鹤入殿时,沈鸢还蹲在瓷片堆上。
      殿
      中的松檀香袅袅,如烟似雾。
      沈鸢穿着一身秋香色绣金织金锦锦裙,蓬松乌发如云堆,回京一个多月有余,沈鸢脸上还是半点肉也不长。
      身影单薄纤细,如垂金杨柳,不堪一折。
      那张脸不过巴掌大小,衬得一双杏眸越发如明珠圆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