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应该没有隐藏房间了。”祁洛也有些难以置信，谴责道，“你们青山市的游乐园设施怎么这么差劲？”
林星支支吾吾：
“那，那也不是我的错啊……走吧，回家。”
他们肩并肩，无言地走在回家路上，路灯有气无力滋啦地闪着，像是接触不良。
影子融为一体，拉得很长。
天地间明暗交替的时间点。
月隐于云层，黎明前夜，天还未亮。
二人走过一道干涸的水渠，林星忽然“咦”了一声：
“那下面是不是有什么东西？”
似明未明的晨曦中，水渠上方架着的石桥洞里，挂着个沉甸甸的东西。
林星凑到水渠边缘，探头朝里瞧。
“当心。”
祁洛伸手环住她腰，不让她跌下去，却不知碰到了哪里的痒痒肉，她叫了声痒，身体猛地躲了一下，脚底打滑，向前扑去。
祁洛瞳孔骤缩，手上立刻加力，将她向后一带，她整个人就跌进他怀中，二人倒退了两步，才止住去势。
心跳得很快。
比刚才在鬼屋里快多了。
祁洛不紧不慢地问：
“一个晚上就对我投怀送抱两次，林星小姐，要不我干脆满足你一下，把你抱回去，也免得你路上东张西望，跌进水渠里，好不好？”
林星脸腾地一下红了，连忙从他怀里挣出来，刚要说些什么，就听到了嘶嘶吐信的声音。
她蓦然回首，只见桥洞下那团东西已经舒展开，像是被惊扰一般，身体一弹，就飞射出去好几米。
“虫族！？”
林星听说过贫民窟还残留着当年大战过后没扫净的虫卵，都不是什么危害性特别强的种类，因此蓝星政府就放着没管。
可她没想到，居然走在路上就遇到了虫族！
林星认出来了，是变异的洛奇巨蟒，毒液中含有神经毒素，一旦被咬，最轻也是精神错乱、六亲不认，严重一点的会影响到躯体，导致残疾。
冷血动物、昆虫类，甚至是部分哺乳动物，都被统称为“虫族”——不单单只有虫子。
洛奇巨蟒就是冷血动物类虫族中，最普遍的一种。
即使它携带剧毒，蓝星政府也依然将其定性为“危害性d虫族”，并撤出了在青山市负责杀灭虫卵的军队，让他们去其他城市增援了。
贫民窟的人命，从来不配放在天平上考量。
“快跑！”
祁洛拉着林星的手，沿着大路疾奔。
林星逃跑是一把好手，跑得并不比祁洛慢。
可巨蟒却像多日没开荤的恶狼，嗅着肉味儿，咬紧了他们二人不放。
它在地上游走，被拉远了距离还会平地弹射，眼看着快要咬上稍稍落后的林星后心，祁洛一把将她扯进怀中，情急中动作失了轻重，叫她的脸颊猛地撞上他坚硬胸膛。
祁洛短促地低语了一句：
“别叫我忘记你。”
就算我被神经毒素侵蚀，不再记得你了。
也别叫我忘记你。
林星在被他扯过去的第一时间就感觉不对，她在脸颊撞上去的瞬间，借势将祁洛扑倒，下一刻，肩后剧痛。
鲜血源源不断地从硬币大小的血洞中涌出，林星眼神涣散，最后刻印在视网膜的，是祁洛单脚踩住巨蟒尾巴，两只鲜血淋漓的手死死掰开巨蟒血盆大口的场景。
隐约还有破了音的尖啸。
“你他妈的给我松口——！”
……
当年那个会在生死关头说“别叫我忘记你”的祁洛，此刻却说，“想不起来，也不是件坏事”。
巨大的落差叫她大脑一片空白。
面对喜欢的人，她一向笨嘴拙舌，不知该怎么向他解释——
更何况，他已经明确表示过，讨厌她提起过去，甚至讨厌她这个人。
“祁洛，我……”
“祁洛！是你吗？”
走廊尽头传来女声，林星仓皇收声，只见两道身影并肩走来，走近了才勉强看清，是斯特菈和黛莎。
祁洛对着斯特菈时，语气平和冷淡，刚才对着林星时的厌恶感瞬间消散不见：
“是我。我找到林星了。现在还差莱茵。”
“我刚才看见他好像往教室的方向跑了，叫他也不答应，就想先找到你们，到时候再去教室会合。”斯特菈即使在一片黑暗中，也能判断出方位，甚至知道莱茵往哪里去了。
她的声线像是砂纸磨出的毛玻璃，略微沙哑，又有奇异的剔透质感，叫人听着很安心。
黛莎补充道：
“我刚才看了一眼，他身后也没有npc在追，怎么跟逃命似的，耳朵都丢了？”
林星莫名心虚得不敢说话。
几人一路无话地回到了教室，莱茵已经趴在了座位上。
讲台上，白板投出的成绩单，五个人，每人名字后头跟着的血线产生了变化。
这个副本里，根本没有所谓的“答对三道题可以驱逐鬼一次，还有小礼品”。
变化后的血线，形成了扭曲文字，连起来是五个字——
千万别呼吸。
正当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到了投影上时，趴在桌上的莱茵突然动了。
他缓缓站起身来，抬起头，却是一张陌生的脸。
借着微弱光线，林星再次看到了那双血色竖瞳。
冷血动物的眼睛。
这次近距离观看，怪异的熟悉感涌上心头。
——四溅的鲜血，无月的夜晚。
濒死。
啊啊，就是这样一双眼睛。
尖叫哽在喉咙口，生理性恐惧叫她几乎站立不稳。
“快跑！”
不知是谁喊了一声，几人转身就跑，林星一个激灵回过神来，当她想跑时，却撞上了一把凭空出现在路中间的椅子，重重摔趴在地——刚才还没有的！
其余几人已经跑远了。
她呻吟着想爬起来，可膝盖磕到椅子边角，剧痛叫她难以动弹：
“不要……救命——救我！”
不要丢下我……
救命，谁来救救我——！
那双血色竖瞳倏忽逼近，林星一扭头，腥风几乎迫到面门。
一人一鬼默然对视，这只鬼的头颅同之前那只一样，猝然爆开，血浆喷在她脸上，顺着下巴淋淋漓漓地滴落，无数只虫子从里面钻出，振翅声连绵不绝。
林星已经被吓傻了。
人在极度恐惧的时候，是会像任何一个自然界的弱小生物一样，躯体僵硬的。
眼前场景与记忆中的画面不断交错重叠，她一时间分不清今夕何夕，僵着身体，只有急促的呼吸声回荡在黑暗空间中，惊慌无措。
第33章 她想要的
“嘘。”忽然有一只手捂住了她的嘴巴, 声音沉着，“记得那句提示吗？不要呼吸。”
林星的鼻翼急速翕张着，带着些泣音, 嗅到这个人的袖口飘来的木质香。
她抬起手，下意识想扑进面前人的怀中，可抬到一半，又默默放下了。
虫子盘旋一周, 不曾靠近她，渐渐远去。
努力调整好呼吸后, 她拍了拍对方的手背，示意他放手。
等那只温热的手掌离开，她轻声说：
“我脸上全是血、假血。对不起，那个，你……记得擦擦手。”
祁洛不太在意地收回手，嗯了一声：
“刚才被吓到了？”
林星默默点头, 此时也没顾得上想起来，环境太黑, 对方可能看不到。
“有过什么心理阴影吗？”
祁洛顺着自己的推测往下问。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多这么一句嘴, 可能是她刚才求救的样子太过凄惨，叫他的军人本能忍不住作祟。
这次，林星沉默了很长时间, 然后，颤声说：
“没有。
“什么……也没有。
“对不起，是我……反应过度了。”
祁洛微微皱眉。
他这时才发觉, 比起初见, 她变了很多。
至少刚见面时，那个朝气蓬勃的女孩子, 不会这样频繁地、谨小慎微地向他道歉。
什么时候变的？
他不知道。
这几个月来，他一直没有把注意力分给她，恪守着祁家二公子的本分：
找个合适的结婚对象，按部就班地约会，培养感情，等待订婚、结婚。
洁身自好，和其他异性保持距离，不闹出绯闻，不给祁家抹黑。
只有这样，他才能将得来不易的权力与财富，牢牢握在手中。
林星的所作所为，在他眼里不过是一场闹剧。
甚至是叫他颜面无光、受到祁家人指责的污点。
他自己都很奇怪，居然能忍她到现在。
祁洛扶住她的胳膊，将人从地上带起，斟酌片刻，才开口：
“你可以试着去爱别人，除了我，谁都可以。”
短短一天，就被他拒绝两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