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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南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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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节
      但祈南还是不相信司睿的话:“我凭什么相信你而不相信我的恋人,我一直看在你是小辈的份上容忍于你,你也不要得寸进尺!你小时候光腚被你爸揍屁股我都看到过,再怎么样我也不会接受你了,你也不要太过分,我是给你稍微留点面子没有告诉你爸……”
      司睿一下子黑了脸:“别拿我爸说事!他怎么不会骗你!我看他就是个大骗子!骗财骗色的!你不信你现在就打电话问他,和他视频,问他现在在哪,看他还怎么编。”
      “你打啊,你现在就打给他!”
      祈南恼火地说:“不用你管!”
      说完啪的把门给关上。
      司睿在屋外骂骂咧咧,幸好墙和门的隔音效果相当不错。
      祈南独自在偌大的客厅中踱步起来,回想着郁嘉木的一颦一笑,依然着迷,可越是迷恋就越是烦躁。
      终于,他停下脚步,拿起手机。
      不是他不相信爱人,只是……只是他想多了解郁嘉木一点。
      祈南拨通了给郁嘉木的电话,郁嘉木很快接了起来:“祈南,怎么了?”
      祈南抱有负罪感,纠结地问:“……你现在在做什么?”
      郁嘉木自然地回答:“在上班啊。”
      “哦。”祈南傻傻地应了一声,接下去该问的话像是一根鱼刺卡在喉咙中间,吐不出来,咽不下去,憋在那儿又把自己给刺痛。
      祈南听见恋人善解人意的话语:“是有什么为难的事吗?别担心,和我说就好了。”
      祈南想起自己和郁嘉木坦白年龄,他也没说什么,慢慢被他温柔的声音给抚慰了心灵,咬了咬牙,说:“你、你现在是在哪上班?有个人和我说……你还在念大学你根本没有二十五岁。”
      郁嘉木听完像是听到什么笑话,笑了一声,才说:“你等等。”
      电话被挂断。
      但马上祈南就收到视频通话的邀请,他接收,马上看到一间公司的画面,许多格子间,都是在埋头工作的人。
      镜头一阵摇晃,祈南看到一双手从钱包里拿出张身份证放在桌上,镜头安稳下来,对准身份证,姓名程嘉木,出生地,出生年月都有了,按照出生年月很快就能得出程嘉木的年龄是二十五周岁。
      “看清了吗?”郁嘉木把镜头转向了自己,“现在相信了吗?别东想西想的。是不是就是那个司睿和你说的?还说在h大见到我?”
      祈南懵愣地问:“你怎么知道?”
      “我上周确实去了h大,我是h大毕业的,和朋友回去了一趟,兴许就是那时候被他看到了,也只有这个可能了。”郁嘉木有理有据地说。
      祈南又问:“那你怎么知道是司睿?”
      “不是那小子整天想着要撬我墙角吗?”郁嘉木无奈地说。
      祈南老脸一红。
      郁嘉木见祈南不回答,愣了下,紧张地问:“不会吧?难道还有别人。”
      祈南赶忙说:“没有没有,最近只有司睿。”
      郁嘉木想,幸好他寒假没有回家,他找了一份实习的工作,倒不是因为想留下来见祈南,还不至于到这种地步,更多的是因为他现在回家很尴尬。
      妈妈已经有新的家庭,他有时候觉得自己就像个外人,尤其的过年的时候,妈妈去和继父那边的亲戚打交道,不带上他觉得冷落了大儿子,带上他,他又实在融入不进那些陌生人的氛围中,格格不入,进退维谷。
      小妹妹也快到读书的年纪了,要上兴趣班、补习班,要买小裙子,费钱,他都上大学了,尽量也想给父母减轻负担,他早点出来工作,也能存点学费生活费,还能积累经验。
      而且他找的这家公司比学校离祈南家近多了,去见祈南可方便多了。
      不过,什么叫最近?既然有最近,那肯定有以前……郁嘉木真想问问他,但是忍住,装作不太高兴地说:“祈南,我没想到你居然怀疑我。我好难过。”
      “我不是——”祈南的声音渐弱,“就是,就是你什么都不告诉我,我很不安……”
      郁嘉木叹了口气:“祈南你看到我这个公司了,我大概辛苦工作一辈子也买不起你现在住的房子,上次那个司睿说我是骗你钱的小白脸……我当然不是图着你的钱去的,可我怕你觉得我是……”
      “怎么会呢?”祈南认真地说,“我不在乎你有没有钱,你觉得不好的话,我也不要我的钱了,那我搬出来,和你住。”
      郁嘉木不禁感慨,也不知道该说祈南这是缺乏常识,还是淡泊名利,只有没缺钱过的人才越是能傻乎乎说出这种话。
      郁嘉木说:“我相信你,祈南,你也不用这样,你的钱就是你的钱,我不要,你也不用不要。”
      祈南嗯了一声。
      祈南得到了证据,心满意足地挂了电话。
      满足了片刻,又郁卒起来,郁嘉木真的是二十五岁,他要算算他们到底差了多少岁数。
      算完更心塞了。
      祈南在沙发上躺尸了一会儿,起来打电话给助手小文:“男人可以做美容吗?……帮我订张年卡,对,现在,我明天……不,今天,现在就过去……给张叔打电话,让他把车开过来接我。”
      郁嘉木挂了电话,靠在椅子上舒了口气。
      旁边的同事暧昧的问:“谁打来的电话?女朋友?”
      郁嘉木毫不犹豫地点头:“嗯,查岗。”
      他想到过可能发生这样的事,既然想到了,当然也早有准备,假身份证早就做好了,至于所在地点,那就随机应变了,眼下刚好在实习的公司,是再好不过的了。
      不过那个叫司睿的小子竟然去了h大吗?他是有什么朋友在那吗?那小子不是个善茬,起了一次疑心,难保不会去守着找自己,他得想想办法解决掉这个问题。
      祈南到了美容院门口,看都是女人。
      太羞耻了!!
      本来满腔的勇气一下子就泄光了,根本不敢踏进去。
      忽然听见背后一个熟悉的声音:“小南?”
      祈南身子一僵,立即想开溜。
      高跟鞋敲在大理石地板上的蹬蹬蹬的声音迅速接近,他被人一把逮住,不能再装听不见,梗着脖子转身:“嫂、嫂子好。”
      抓住祈南的女人正是他的大嫂子蒋珊,蒋珊是个美容院常客,她比祈南足大十八岁,今年五十四了,外貌看上去比年龄年轻的多,倒不是天生丽质,是定期做医疗美容,脸皮拉的紧绷。
      “你怎么会来?”蒋珊好奇地问。
      这时文助理从柜台那儿走回来,手上拿着张卡:“祈老师,年卡办好了……”
      蒋珊笑了:“你来做美容啊?”
      “不是,是小文,她她,我最近看她很憔悴,我就说送她张卡给她做美容。”祈南结结巴巴地撒谎说。
      文助理当然不会拆自己老板的台,从善如流地把卡收进自己的包里,“谢谢老板。”
      祈南拉着她跟抹了油似的的泥鳅飞也似地溜了。
      上了车。
      祈南着急地说:“你怎么挑了这家美容院啊?”
      文助理默默地说:“你说要最好的啊……全市这家店最好啊。祈老师,你大嫂看到了也没什么吧,也有别的男人去做保养的啊,你不用那么不好意思的。”
      “不是,你不知道!”祈南说。
      他倒不是特别怕大嫂,他是怕他大哥!
      祈南是老来子,爸妈在他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他基本就是大哥大嫂拉扯大的,长兄如父,长嫂如母,说是兄嫂,和爸妈也差不多了。
      最可怕的是他们夫妻一心,只要他大嫂知道了,他大哥准也马上就知道了。
      万一、万一被大嫂知道他和程先生在谈恋爱……
      在祈南心里,程嘉木自然是千千万万个好,可是在大哥眼里,谁都是要骗他单纯善良的弟弟。
      他都三十六了!
      大哥还把他当小孩子呢!
      偏偏程先生是没什么钱,别人就算了,要是大哥以为程先生是要骗他的小白脸怎么办?
      还是先瞒着吧,等以后找到适合的时机,他再把嘉木介绍给大哥。
      现在他也就只摸都过程先生的手呢。
      也不知道那天是何年何月了。
      第9章
      屋里只有书桌上开着一盏灯,照亮半面桌子,和郁嘉木笔下敞开的笔记本。
      自从和祈南相遇后,他就开始写这本日记。
      他在日记中写下:
      “明天我和祈南有个约会,都已经过去一个月多,我们依然只牵过手,最亲近的,也不过是亲吻下手。
      “他还不够迷恋我,我要让他爱上我,然后再抛弃他,告诉他我是傅舟的儿子,那时他会是什么神情呢?”
      写到这里,郁嘉木停下笔。
      他的脑海中突然冒出祈南的模样来,那个天真傻气的漂亮老男人,仿佛在他面前,用那双水灵而明亮的眼眸可怜楚楚地注视着自己。
      郁嘉木甩甩头,摆脱这突如其来的蜃影。
      如果祈南知道……他虽然三十几岁,却还带着几分孩子气似的,不知世事险恶。
      他会哭起来吧?他连谎称了年龄就害怕得哭起来。
      真是没见过这么软弱的男人。啧啧。
      可是他现在还挺想见这个软弱的男人的。
      郁嘉木像在苦恼地研究某个难题,叹气般地念这个叫他愁肠百结的名字:“祈南,祈南。”
      第二天,郁嘉木提前了十五分钟到约定的车站,可祈南早就等在那里。
      天气还是很冷。
      祈南在高领羊绒毛衣外裹着件一件驼色的羊皮骆马毛大衣,有一圈毛边,看上去完全不会臃肿,身材瘦长,儒雅又斯文。
      他一见郁嘉木,便开心地从街边的长椅上起来,交错挥舞着戴着皮手的双手,生怕郁嘉木看不到他似的。
      怎么可能会看不到呢?郁嘉木觉得祈南就不知道自己有多漂亮,他只站在那儿,都像是连光都多几层落在他身上。而如今的祈南似乎又比他刚刚才遇见时更加美貌了。
      祈老师来之前好好拾掇了自己,不仅是自己,他还兴冲冲把自己屋子都重新打扮了一遍,花了好几日,以前他都没察觉,最近才惊觉自己暮气沉沉,床单被子全部换了颜色,墙上的装饰画也从冷色变成暖色,正如窗外的大地,随着春日接近的脚步,一天一天,慢慢地生机勃勃起来。
      然后又照镜子,祈老师以前是很少照镜子的,自从那人死后,他对自己的外貌就无索求,心如止水,每日只早晚草草看一眼,现今一看,被吓一大跳,镜子里的与其说是个不复年轻的中年人,到不如说是老土的写照。
      早就没有了青春靓丽——是什么时候逝去的,他都记不清了——只有如积灰般的年岁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