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航

  他上课时不苟言笑，没一句废话，教给学生的都是实打实，以后能在实践中用到的东西。
  老师姓周，名字却很特别，叫而复。
  每次上课，都会穿一身板正又不失儒雅气质的衬衣西裤，领带一丝不苟地系在颈间，花白的头发梳得有型有款。
  他是典型学院派导演的代表人物。但或许也是自身的这些一板一眼标签，他格外喜欢有灵气的学生。
  “戚乔，下周的外拍作业，你来当组长，有没有信心？”周教授说。
  戚乔上一秒还在记笔记，还以为要随即定组长，一时没能反应过来。
  “不想当？”周教授又问，“还是觉得自己没这个能力？带不了五六个人的组。”
  戚乔立刻道：“想，我可以。“
  组长可是相当于总导演的职位，机会难得。
  教授递来三张纸条，戚乔抽了张。
  选中的是林海音的作品，《城南旧事》片段。
  周教授一笑，又一指：“还有没有人自告奋勇？”
  薛启文举手。
  “行，你算一个。还有没有人？”周教授视线扫过来，“谢凌云？”
  谢凌云道：“能拒绝吗？”
  周教授又是那句话：“不想当，觉得自己没能力。”
  谢凌云一笑：“都不是。”
  周教授示意他继续。
  谢凌云瞥了眼前排的人，道：“我喜欢戚乔那组的题目。”
  戚乔顿了顿，回头：“那我可以给你，我们组选别……”
  没说完。
  谢凌云打断道：“不要。”
  戚乔：“……”
  正要再开口，谢凌云却突然说：“我要给戚导打下手。”
  戚乔还没说话，周教授已经点头同意：“行。”
  下课后，戚乔转过身，谢凌云却已经起身。
  她伸出手，拉住了他的袖子。
  谢凌云回头。
  “怎么？”
  戚乔道：“你想要我可以给你啊。”
  谢凌云又坐下来，眼尾含着丝笑意，几分真几分假道：“你怎么知道我真的想要什么？”
  “不是《城南旧事》吗？”戚乔想了想，说。“故事背景也北京的，你当总导演应该效果会更好。”
  “……”谢凌云果断道，“我要当语言指导。”
  戚乔：“？”
  “好吧。”
  他好像真的不太想当组长，反正也不是完全不参与导戏，戚乔没有再退让。
  戚乔抬了下右手，手腕内侧朝他，搭在桌面上。
  谢凌云忽然吸了下鼻子：“什么味道？”
  戚乔眼睛亮了亮：“好闻吗？”
  “你涂香水了？”谢凌云挑了下眉。
  戚乔点头，伸出两根手指，比划：“喷了一点点。”
  谢凌云又皱眉：“怎么像男士香水。”
  鼻子还挺灵敏，戚乔又点了下头：“好闻吗？”
  “还可以。”谢凌云道。
  这个评价，好像不是特别喜欢？
  等他走后，戚乔暗自想，明天再换另一个小样试试。
  进行了三天的小实验，从“还行”、“还可以”，终于得来一句“不错”。
  戚乔记下那瓶小样的名字，周末时，去了趟西单，买下了那瓶祖马龙青柠罗勒。
  离开商场时，却在门口遇到了宋之衍。
  两人皆是没有想到，
  “你怎么在这儿？”宋之衍问。
  戚乔只说：“来买个东西。”
  宋之衍却看见了她手中，那只祖马龙手袋。
  没继续问，却道：“我来给谢凌云买生日礼物，你能不能帮我参考下。”
  戚乔微顿，迎着这人温和有礼的样子，最终没有拒绝。
  “你准备买什么？”
  宋之衍：“还没想好，他又什么都不缺，帮我参考下？”
  戚乔道：“胶片？”
  宋之衍笑了笑：“好主意，他好像偶尔也会用胶片摄影机去拍东西。不过这东西，这儿可没有——你有空的话，能不能跟我一块儿去？”
  他的目光几分直白，戚乔怔了瞬。
  她委婉地找了个借口，说还要剪片子，便与宋之衍道别回了学校。
  宋之衍却望着她的背影，看了好久都没有挪开。
  冬至这天。
  戚乔醒的很早，打开手机，已经收到了妈妈发来的生日祝福短信。
  她回复完，收拾东西去上课。
  谢凌云今天很忙，中午似乎还回了趟家，下午依旧踩着点进教室，大衣里面的黑色毛衣，换成了件米色的。
  张逸从今天进教室开始，就将谢凌云今天过生日的事传遍了全班，并放出话来，今晚大少爷请客，大家不用带礼物，一起出去玩。
  地点定的不远，离学校不到一公里。
  一行人走出教学楼，本以为下了课就能去，谢凌云却让大家先去，自己则回趟家，去吃顿姥姥亲手包的饺子就来。
  比大明星的行程还满。
  他走出两步，又回头，朝戚乔走来。
  又一次开口：“别忘了。”
  戚乔点头：“我没忘。”微顿了下，疑惑地瞧了他一眼，“你这两天已经提醒了我三次。”
  张逸跟着于惜乐，跟她要某部删减过限制级画面的影片完整资源，蔡沣洋在和女朋友打电话，离得近的其他人，也都在和同班聊天。
  他们如常地淹没在下课后的人流中。
  谢凌云看了她一眼，又落回眼前的人海上，语调漫不经心：“嫌烦了？我还一天就跟张逸说十遍呢。”
  “哪有。”戚乔道，“就是觉得……你最近有点不太一样了。”
  “有吗？”
  “嗯。”
  谢凌云笑一声：“这不是怕你们答应好了又不去，显得我没面子么。”
  戚乔：“……”
  一通电话进来，谢凌云接起，是姥姥打来催他的。
  三两句讲完，谢凌云掏出车钥匙，临走前，又微微一停。
  “戚乔乔，不准失约。”
  “嗯。”戚乔声音轻了些，“我还给你准备了礼物的。”
  闻言，谢凌云微微一笑。
  “正好。”
  他说：“我也有话跟你说。”
  留下这句，他便转身翩然离开。
  戚乔隔着人海，盯着他离开的身影，心跳快了一秒。
  于惜乐见不到人，远远招手：“快点。”
  戚乔回神，追上去：“来了。”
  回了宿舍，准备换身衣服，站在衣柜前，挑了好半天，却都没能决定。
  对床的计念看了全程，好笑道；“干什么去，这么纠结。”
  “不干什么。”戚乔面不改色，“同学生日，惜乐不也在换衣服吗。”
  楚菲菲：“可她已经换好等了你十分钟了。”
  戚乔：“……”
  她只好说：“我没衣服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