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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复嫁(双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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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5节
      这回贺金也沉默。
      沈遥凌凝视着他们催促,贺武才摆了摆手似是疲惫说:“早不见了,一整天这么多病患,他们又不肯抓药,那药方就成废纸了。”
      “那就现在重开。”沈遥凌说。
      贺金支支吾吾,推拒的意图明显。
      “是忘了症状,要再看一遍?”沈遥凌一边说着,一边低头。
      桌上以一根针扎着几张揉乱的废纸,是写错、或没写完的药方。
      其中有一张却是完整的。
      沈遥凌动作利落,掀开上面的纸,将那一张单独扯下来。
      三指铺平,摊到眼前来看,右上角一个丁字。
      短短几瞬便看完,沈遥凌哼出一声冷笑。
      将纸移下,通透的双眸一眨不眨地盯视着他们。
      贺金一脸心虚,移开了头。
      贺武还在佯装作态:“那是什么?哎,沈三小姐,搞错了,不是这张……”
      沈遥凌没搭理他的话,回头喊了一声:“丁家大嫂?”
      听见招呼,那女人立即抬起头来急急地应,以为又轮到自己看诊,赶紧抱起生病的孩子,又扯了一把累得昏睡的丈夫,朝这边过来。
      沈遥凌转回脸来,似笑非笑地看着贺武贺金。
      这两兄弟面上已全是尴尬,显然再无可辩。
      沈遥凌将那张药方按在桌上,已然克制,却也还是忍不住动气。
      那生病的孩子怕冷流涕,色白状稠,未见口干,或许还有白痰,虽然病起来症状急得有些吓人,但只需两三剂药便能好。
      可贺武贺金开出来的药方洋洋洒洒,竟有六七种,疗程达半月。
      而且,这些药材大多是保健用,价格高昂,对于病症本身并无太多助益。
      贺武贺金并非傻子,且成绩优异。
      他们绝不可能不知道,有更简单的方子。
      但他们仍开出了这价格高昂的药方。
      这其中因由并不难想象。
      周边药材货商多达数千,都盯着京城这三百家药房养活。
      开什么药,由医师说了算,这中间自然要打点主意,动点手脚。
      这实在是难以避免之事。
      沈遥凌亦懂得水至清则无鱼的道理。
      但面对着那般窘困的病患,贺武贺金竟一丝丝仁慈也无,眼睁睁看着人抓不起药,不知能去旁的哪里求助,又不敢再顶着迷路和耽搁时间的风险去别的医馆,只能茫然无措地在门外苦等,等这药房发发善心,是不是能讨价还价,便宜些卖一两味药给她。
      好得很。
      这便是贺武贺金能做出来的事。
      她上辈子选这两人做盟友,实在是有眼无珠。
      先前她不懂。
      她总以为,贺武贺金出身微末,自会对普通百姓多些怜惜。
      可她忘了。
      恰恰是因为身处微末,贺武贺金才会拼命想着往上爬。
      他们不满这配不上自身才华的出身,所以迫切地想要改变。
      一双眼睛只长在了头顶上,怎还会看得清脚底。
      更不可能看到,他们脚底踩着的比黄土还卑微的人。
      他们的叛变,其实可以推见。
      他们是那腐朽秩序的受难者。
      却也正是它的臣服者。
      他们急切地想要爬到秩序的顶端,拿着这把曾残虐过他们的武器,去大刀阔斧、酣畅淋漓地继续践踏他人。
      沈遥凌气得眼底泛红。
      那被唤来的大娘犹豫地问了句。
      “是有,有药给我了吗?”
      沈遥凌深吸一口气,偏过头。
      声音尽可能地柔和些。
      “是。稍等一会儿,马上就有了。”
      沈遥凌打开自己的荷包,拿出一枚银锭,放在桌上,压着那张长长的方子。
      “开药。”
      “剩下的钱,买足量的棉衣、火炭。”
      贺武贺金面色有些泛白。
      他们只是地位低微,但看人眼色、人情世故却很是练达。
      想也知道,这钱不能收。
      他们曾受过沈三小姐无数恩惠,说过无数要报恩的话,如今……怎可能明晃晃地从她手中挣这个钱。
      “不行,沈三小姐,不能这样。”
      贺武正色,以直挺的腰背掩饰心虚。
      “世上穷人无数,而医馆和医师却有限。若是今日她在此哭求你便替她付账,坏了规矩,日后医馆门前全是想占便宜的乞怜者,想花钱看病的人都看不着了。”
      他说得倒是冠冕堂皇。
      可惜内里实则一派胡言。
      沈遥凌定定地望着他们,失去了最后的耐性。
      声音彻底冷了下来。
      “别说废话。”
      “他们来求医,你们能治病,现在,你给不给他们看?”
      贺武贺金讷讷不敢再言语。
      生怕说什么都错。
      僵持之中,沈遥凌轻声道。
      “好。”
      “你们不看,我看。”
      沈遥凌收回银锭,换了几十枚铜板。
      说道:“桂枝,厚朴,杏仁。抓药。”
      贺武贺金面色更是惨白。
      这三味药,全是对症的药。
      而且最是常见,价格低廉,对此症而言见效也快。
      他们的幌子,已是被彻底戳穿。
      再无可掩饰之处了。
      曾与沈遥凌相处那么久,他们心中很清楚。
      这位沈三小姐,最厌恶的,便是偷奸耍滑之人。
      今日之后。
      他们与沈三小姐之间原本的交情,已是全然毁了。
      两人心中霎时痛惜。
      早知会这般,他们先前机灵些,重新写个便宜的方子,遮掩过去也就罢了。
      实是愚蠢。
      药童在旁愣愣地听了一会儿,这时也不敢不抓。
      用纸包好放在案上,便要来接铜板。
      丁家大娘忽然使力往前挤了挤,掏出自己的口袋。
      “我来付,我有钱,我付。”
      她很快数清沈遥凌放在桌上的铜板数额,动作麻利地如数掏出,手心小心翼翼地往下放,把铜板拢在了桌上。
      沈遥凌微微笑了下。
      顺从地收起自己那些铜板,将药包递给她。
      大娘抱着孩子不断弯腰道谢。
      沈遥凌凑过去,摸了摸孩子的额头,探了下温度。
      “回去先用桂枝煮汤,再和另外两味一起煎药。”
      大娘连连点头。
      这小姑娘虽然样貌年轻,衣衫如长相一样华丽,说话却利落干净,很像是个医师模样,使人不自觉信服。
      大娘已把她当做今日未坐诊的医师,对她所说的并无一丝怀疑。
      其余围观的人显然也这般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