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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春满酥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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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春满酥衣 第76节
      昨天夜里,陛下自顾自喃喃了许久。她只听清了对方最开始时所说的话,再往后些,那人的声音变越来越轻,越来越浑浊。
      他唤着,阿娘,兄长。
      他唤自己,陛下。
      沈顷愣了愣:“陛下?”
      郦酥衣点了点下巴。
      男人下意识的皱了皱眉,冷风轻扬着,将金甲拂了一拂。
      一瞬之间,似有什么东西自脑海间闪了一闪。
      却是快如箭矢,不着痕迹。
      从小到大,他被唤的最多的是“老二”、“兰蘅”,即便有长辈亲昵地唤他,叫得也都是“顷儿”。
      他的眸光动了动,那光影却是转瞬即逝,顷即消失于沈顷的思绪中。
      军队那边,魏恪在朝他高声喊:“二爷,找到吴夏的地图了!”
      国事为重,郦酥衣道:“郎君且先去忙吧。”
      她转过头,只见距离自己不远处,正有一片小小的梅花林。沈顷耐心叮嘱了一句莫要跑远,便任由她向前跑去了。
      此地梅花开得并不是很好。
      梅花是很浅的白色,花蕊处又透了些粉。放眼望去,还以为是白雪落在了枝头上,冷风乍一吹拂,侵袭来淡淡的梅花香。
      她来回端详少时,折下开得最好的那一支腊梅,小心翼翼揣在袖中。
      走回去,沈顷已拿着那份吴夏地图,与魏恪谈论军事。二人身旁三三两两围了些将士,日光倾洒而下,却又独独落在沈顷身上。他衣肩处光影粼粼,一时之间,竟将周遭所有的色彩都比下去。
      郦酥衣守在一侧,袖中揣着香梅,极耐心地等他。
      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与魏恪商讨完,一抬头,便对上这一双、正望着自己出神的眼睛。
      四目相触。
      郦酥衣脸颊红了一红。
      她回过神,迈着轻快的步伐走上前去。
      趁着对方还未来得及反应,郦酥衣自袖中取出香梅,飞快插在他头发上。
      沈顷怔了怔。
      只见少女抿着唇,眉眼亮晶晶的,连声音也带着笑意。
      花开得并不甚好,可眼前之人,却是世间难得的美人。
      马车外是踏踏的行军声,车内颠簸,他闭上眼。
      即便不用细想,沈兰蘅也能猜测到,郦酥衣如今在做什么梦。
      心中涌上酸意与怒意,他心想,自己此时应当推开她。
      可面上的软唇,却让他渐渐沉迷。
      这是郦酥衣第二次主动吻他。
      第一次是在沈家祠堂里,他手里攥着那柄处决过秋芷的尖刀,因是惧怕,少女乌眸柔软,对自己假意逢迎。
      奸诈如他,又何曾不知晓对方的虚与委蛇?
      但他还是沉沦了,一如今日,于这颠簸的马车上,于这寒冷的夜幕与萧瑟的凄风中……
      他同样,清醒地沉沦。
      时至深夜,行军之声却仍不止歇。为了尽快抵达西疆,随行沈家军皆是日夜兼程,只间隔着歇息短些时辰。
      马车外,将士们步履声匆匆,那马蹄更是踏踏不止。沈兰蘅垂着眼,再也禁不住,右手探向她裙摆之下。
      郦酥衣腿上一道凉意。
      紧接着,她便感受到对方掌心处的老茧。
      月色昏昏,她的指尖却泛着一道浅浅的青白色。
      沈兰蘅目光在其上停滞少时,须臾,他终于抿了抿唇,一言不发地撤出身,再与身后的魏恪交谈起来。
      这些日子,在沈顷与郦酥衣的“逼迫”之下,沈兰蘅恶补了许多沈顷在出发前刻意带来的军书。
      虽说这些都是“纸上谈兵”,但在真刀实枪的行军打仗之前,加之沈顷白日里留给他的那些手信,顺利来到西疆并不算是一件难事。
      沈兰蘅收到军报,随意应付了魏恪几句,便将其收至袖子里。
      这些事,待沈顷白日醒来,自会好生处理。
      待沈兰蘅再度走上马车时,郦酥衣已睡熟。
      她俨然是累坏了,一个人睡得很快。
      虽是睡着,她本就瘦弱的身子却蜷缩成了一团,许是没有安全感,她双臂紧抱在胸前、将那厚实的褥子抱得极紧。
      夜色瞑黑,她无声走上前去。
      方一坐定,便听见身边响起一声极低的、甚至带着几分呜咽的轻语:
      “郦酥衣,这般对我,你很开心吗?”
      她明明是那人的妻。
      迎她入门的是那人,一开始她要嫁的也是那人。
      如今与自己不清不楚的,却是那只蛰伏在那人身体里的困兽。
      她喜欢那人,她倾慕那人。
      不是对她的欲迎还拒,而是对那人……
      男人眸色愈沉。
      她倾下身,将她下摆扯净。
      眼前女子轻咬着下唇,愈发依偎过来。她脸颊生红,呼吸紧促,那双睫羽轻轻颤抖着,如同她摇曳的少女心事。
      “陛下。”
      她冷眸,看着身前俨然“不省人事”的女人,在她耳畔冷不丁沉声:“你可知我是谁。”
      听见那一句话,几乎是一瞬间,陛下后背一冷。
      她自睡梦中惊醒。
      车内昏昏,整个马车陷入黑夜。
      她瞪圆了一双杏眸。
      郦酥衣居高临下地看着,怀中少女愣了须臾。半晌,她才磕磕绊绊道:“沈……沈……”
      “郦酥衣。”
      她咬牙切齿地自报家门。
      她眸光又是一颤抖。
      那满带着震惊的眸底,分明写着——怎么是你?!
      怎么是她。
      怎么会是她。
      ……不应该是她。
      见状,郦酥衣阴恻恻笑了笑。
      她虽是勾着唇,可那笑意根本蔓延不到眼底。
      男人眸光寂冷。
      “你以为是谁。”
      她的声音之中,明显带着不虞。
      “或者说,你希望是谁?”
      她咬着牙,声音冷得让人心悸。陛下又下意识地推了她一把,手腕一下被对方捉住。
      她道:“郦酥衣,你松开我。”
      因是马车外还有人,她的声音很低,一张脸更是因此涨得通红。
      身前那人自然没有松开她的手。
      她不光没有松开手,反而愈发变本加厉。陛下呼吸一滞,那裙衫再度簌簌而下,滑落到小腿边。
      幽黑昏暗的马车中,她的脚踝白得像雪。
      陛下惊恐地往后退缩:“郦酥衣,你莫要胡来。”
      车帘猎猎,却因过于沉重,被呼啸的夜风吹卷不起来。男人逆着光,逼上前。
      陛下很明白此时此刻她想做什么。
      即便车内昏黑一片,即便她背对着车窗,她仍能看清楚对方眼中呼之欲出的情动。
      或者说,那并非完全是一种情动,而是情动之后,那一种最本能的欲望。
      她身上那道清浅温润的兰香也一寸寸逼近。
      陛下道:“如今你我还在马车上——”
      “马车上,”郦酥衣歪着头冷笑一声,打断她,“又如何?”
      更过分的事情她又不是没做过。
      她的轻嗤声淡淡,一点一点,于这瞑黑的夜幕间弥散开来,弥散至陛下耳边。
      原本是白皙透粉的耳垂,此时此刻,竟红得几欲要滴出血来!!